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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治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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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至未至,數九寒天并不遙遠,而作為河西首府、西北重鎮的姑藏城,已然進入冰天雪地的狀態。一場急來的雪,為這僵硬的冬季增添了些許柔意,但很快就在粗礪的風沙侵蝕下消融。

  不過,姑藏的天氣也愈加寒冷了,西行的計劃,也由此擱置了。城中的營房,被行營的將士占得滿滿的,甚至因為住處不夠,還讓涼州的官員將吏們分擔接待了一部分人員。

  可以肯定的是,幾乎是所有人,都不想再繼續向西走了。但是,皇帝不發話,都不敢再貿然開口,以免觸了霉頭。

  姑藏城中哪里環境最好,空間最大,毫無疑問,是河西布政使官署,這還是盧多遜到任后斥資新建的,于是自然而然地成為了皇帝的行在。

  所轄僚屬都另覓地方辦公,盧多遜一家人也選擇搬出去,不過,劉皇帝特意把他留下了,準他留宿行在辦公,也備垂詢。

  陰寒的天氣,幾乎讓人呼吸都感不適,對于很多人來說,很難想象當地的人是怎么在這種環境下生存的。隨駕的貴族、大臣、將士們,雖然不乏就職戍邊者,但大部分人還是來自于內地,習慣了中原地區的氣候,在此地也確實煎熬。

  行在中,一道由四名大內侍衛站崗的門成為了防止內外逾越的界限,門外,宰相、國舅李業候在此處,徘徊不定,不時抬眼朝里望望,面露遲疑,卻沒有命人通報求見。

  趙匡陪著劉旸去隴右道巡察了,因而此時隨駕的大臣中,就屬李業地位最高了。地位最高,也就代表著,有些事情需要他擔當起來,該進言就得進言。

  雖然李業是皇帝的親舅舅,是長輩,但可以說,他是被劉皇帝一路給培養提拔出來的。早年太后在的時候,曾仗著寵幸驕橫過,不過很快就被劉皇帝給嚴厲鎮壓了,而其后近二十年的時間,逐漸成長,及至拜相。

  但是,這么多年下來,李業在面對劉皇帝的時候,是很虛的,分外敬畏。諫言獻策,李業不是不敢,甚至很多時候都挺主動,但這也要分事。

  比如這勸阻皇帝西行之事,雖然他不知道劉皇帝為何要執著于河西這遙遠的大西北,但感受到他那強烈的意志后,李業也不敢違逆。否則,進言落不到好處,反而觸怒了劉皇帝,那就得不償失了。

  不過,到姑藏的這兩日間,行營中文武有不少人都請他進言,這種被人寄托希望信任的情況,對李業而言,還是很少遇到的。因此,作為隨駕大臣的代表,他又不好表現得敷衍。

  是故,在院門前徘徊不定,也反映出李業此時的心理寫照。

  “是國舅吧!”一道委婉的聲音響起,打斷了李業的思緒。

  抬眼見到那名在宮娥伴駕下的貴婦人,李業趕忙躬身行禮:“參見貴妃娘娘!”

  來人正是高貴妃,鳳目在李業身上掃了下,貴妃抬手示意他免禮,問道:“國舅是來覲見的吧!為何逗留不進,是內侍們怠慢了嗎?”

  大概是在外邊站久了,李業不只手腳,連胡須都有些僵硬,不過面對高貴妃的問話,他精神則振奮了些,心中有了想法,說道:“臣有一言,欲進陛下,然而擔心陛下不允,因而踟躕不進,遷延至此!幸遇貴妃娘娘,希望能夠代為呈稟!”

  聞之,高貴妃眉梢微蹙,卻沒有應下,而是表示道:“我只隨駕一婦人,國舅乃是宰相,若是國事大事,請恕我不便過問!”

  不得不說,劉皇帝對他后宮的女人們調教得還是不錯的,至少后宮干政這一條都謹守著。雖然,很多時候,劉皇帝也會那外廷的國政軍事對她們說道說道,但哪怕是皇后大符,也很少主動過問......

  對于高貴妃的反應,李業雖顯意外,但面上還是迅速解釋清楚:“此事不只涉及國家,更攸關于陛下。自西巡以來,跋山涉水兩千余里,遷延日久,上及大臣,下至士卒,無不被風冒寒,艱苦行進。

  臣查問過,行營之中,已有兩千余人不堪行路,或凍傷,或染疾。隆冬將近,河西氣候將更加惡劣,而陛下西巡之意益加。

  臣擔心,再走下去,損傷只會加劇,甚至產生疫病。陛下若欲遠行,縱絕域苦寒,臣等也敢隨駕,唯慮陛下龍體安危,此事實不可不慮。

  在靈州時,臣就曾進言,陛下志堅,不允。今,臣祈娘娘,能夠代為進言,勸解一二......”

  聽完李業的來意,高貴妃鳳眉也不由深蹙,她當然也是了解劉皇帝脾性的,這個忙,可是沒那么好幫的。

  不過,李業把姿態放得如此之低,對其所請,也不好直接拒絕。略作考慮,高貴妃還是應道:“我正要去看望陛下,只能代為勸說,表明其意,但陛下素來意堅,能否說動他,我也沒有把握!”

  “多謝娘娘開言!”李業當即表示道:“如若不成,臣只有另尋時機奏請了!”

  此時的劉皇帝呢,正待在炕上,他這也是入鄉隨俗了,不過炕這東西,還是比較實用了,否則,哪怕被子疊得再厚,也難免那陰寒侵襲。

  不只有炕,還有暖爐,總之,不能把劉皇帝凍著。背倚靠枕,雙腿卻露了出來,劉皇帝翻閱著盧多遜呈上了一些關系河西政治民情的匯報,一名太醫正聚精會神地給劉皇帝做著針灸。

  “陛下,臣已施針完畢!”太醫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哦!”劉皇帝沒有抬頭,只是隨口應了聲,喦脫則趕忙幫劉皇帝把褲管捋下。

  “陛下若無其他吩咐,臣就告退了!”見劉皇帝這種反應,太醫不由低聲請示道。

  劉皇帝放下了手中的奏章,感受了一下舒服不少的膝蓋,抬眼看著太醫,平靜地問道:“孫太醫,朕這寒腿也治了有些年頭了,你們都是醫科圣手,為何始終不見恢復?”

  此言對太醫而言,無異于催命的問話,孫太醫嚇得兩腿一軟,直接跪倒:“臣等醫道不精,怠慢御體,請陛下治罪!”

  看他這膽戰心驚的樣子,劉皇帝直接擺擺手,以一種平和的語氣說道:“朕沒有怪罪你們的意思,起來吧!”

  但是,太醫不敢起。

  見狀,劉皇帝嘆了口氣,問道:“你直接老實地告訴朕,朕這毛病,還能根治嗎?”

  “這......”這太醫哪敢給個肯定的答復。

  “但說無妨!朕要聽實話,你,總不至于欺君吧!”劉皇帝語氣沒有任何變化,但個太醫的感覺就是多了幾分冷酷。

  迎著劉皇帝的目光,太醫終究還是將自己的判斷說來:“陛下腿疾已深,臣等施針用藥,本為緩治,悉心療養,若假以時日,還是有根治的可能,只是,不可再負累受寒了,寒氣侵肌,則必加劇病痛......”

  “假以時日......”劉皇帝呢喃了句,朝其揚了下手:“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孫太醫如蒙大赦,顫著腿起身:“陛下當靜養,臣告退!”

  “隨行的后妃、皇子、文武大臣,也去做些檢查診斷!”在其告退前,劉皇帝又吩咐著:“另外,隨行將士得病甚多,缺乏醫師,太醫也分出一些人去幫忙!”

  “是!”

  “看來是治不好了!”太醫退下后,劉皇帝沉默良久,嘆息道。

  見劉皇帝情緒似有低落,喦脫趕忙道:“官家,都是這些太醫無用,他們享受著陛下的恩典,朝廷的俸祿,卻連些許小疾都解決不了。不若布告天下,遍訪良醫......”

  “你給朕閉嘴!”聽其言,劉皇帝卻猛得斥了一句。

  “是!”喦脫嚇了一條,人都后退了兩步,低頭束手。

  按了按自己的腿,還有些發熱,此前那種不上不上、又疼又癢的癥狀倒是減輕了。良久,劉皇帝說道:“或許腿疾已深,但更難治的,還是心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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