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等等結果吧!”劉皇帝淡淡表態:“既與高麗交惡開戰,倘若不能保證海路的安全航行,那海上撤軍就無從談起。轉運軍需輜重,都傾覆了一些船,朕不能讓大漢的將士承擔著被敵軍攻擊的風險撤還!”
談到這里,那又不得不提了,如果身段放軟一些,態度溫和一些,稍作妥協,那這個問題,也就不那么值得擔憂了。
當然,這一點,劉旸可不敢再指出來了,也沒那么蠢。況且,事情總是有兩面性的,對高麗事務,已然做了決議,軍隊都派出去,快出結果了,也沒有必要再多提,畢竟已然無法挽回了。
“距離入冬,也就二十余日了,照你們的設想,時間可不那么充足啊!三十萬人的撤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郭廷渭能否徹底擊破高麗水軍解除海上威脅?入冬撤軍,渤海是否結冰,何時冰封?具體撤軍人員的調度,這些方方面面都要考慮到!”劉皇帝又咳嗽了兩聲,拿起折娘子手中的絲巾擦了擦嘴,繼續道。
“是!”劉旸應道,遲疑了下,稟道:“正因如此,才需請教于御前,若得首肯,諸多事務,可提前籌備安排!至少傷員病卒,可先行撤回,予以更好的休養治療!另外,出征的中原的將士民夫,也可提前做好集結,既為防備不測,也待令登船返航......”
聽此言,劉皇帝眉頭頓時一蹙,語氣都變得犀利起來,問道:“留守東北的軍隊,你們商討時,是如何考慮的?”
感受到劉皇帝語氣的變化,劉旸也覺心頭一悶,不過,還是保持著從容,將回幽州前做好的考慮稟來:“比起中原將士,燕山邊軍及地方軍隊,更能適應東北氣候,因此,臣等計劃,留守軍隊,以邊軍及燕山籍將士為主,輔以河北地方兵馬,發于中原的將士、民夫,撤還!”
劉旸這一番解釋,劉皇帝眉頭皺得更緊了,直接嚴肅道:“若是這樣,不怕將士怨言?”
“同為北伐將士,同樣浴血廝殺,慷慨赴戰,中原將士不習東北氣候,可以回家返鄉,燕山將士更能受寒,就要讓他們在東北苦寒之地受苦?
久戰兵疲,將士欲歸,不獨是中原將士的問題吧!你們的想法,有其道理,也考慮到了實際情況,但是,如若這樣安排,留守的將士會作何想法?
東北可不是什么花花世界,換作是我,我會覺得,朝廷不公,區別對待!軍中,豈能無怨言,倘有變故,又如何讓他們全心全意,為國效力,鞏固遼東戰果?
不患寡而患不均,這點道理,不懂嗎?”
說到最后,劉皇帝的語氣已然透著股嚴厲,讓劉旸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默默地用力咬了下牙,劉旸深吸一口氣,拜道:“是臣考慮不周了!若非陛下點出,必然釀成大錯,臣身在軍中,卻不曾顧及將士心理,實在是不該......”
“好了!”見其狀,劉皇帝擺了擺手。面容不復肅然,眉宇間甚至流露出一抹滿意之色,給人一種氣順了的感覺。
“論愛兵,朕或許并不如你!”劉皇帝這么說道。
“臣上戰場是初出茅廬,豈能同您相比!”劉旸再度放下心來,恭維道。
看著他,劉皇帝笑了笑,心下暗思,老子的心可比你硬多了,也狠多了!
“不錯!”劉皇帝恢復了慈父的表現,對劉旸,也不吝夸獎了,道:“此番帥師北伐,確實有不小的成長!也敢于進言了!”
“稍后去見見你娘,她可一直惦念著你,晚上,一家人一起用席家宴!”劉皇帝吩咐著:“撤軍事宜,朕同意了!明日,便返回遼東行營,具體事務,就交由你負責了,與將帥與行在還有所涉衙司協調好!”
“是!”
“你呢?出巡一趟,有什么收獲?”劉皇帝又瞧向劉煦。
谷</span聞言,劉煦立刻要起身,被劉皇帝伸手止住了:“坐著說就行了,不必這么拘束!”
“謝陛下!”感覺到劉皇帝心情不錯,整個房間內的氣氛,都雨過天晴一般,輕松了些。
劉煦道:“這一個月,臣走遍燕山道,西至宣化,東臨榆關,上察吏政,下體民情,不得不說的,此番北伐,對燕山道役使過甚,官民已然有些不堪其負。
其余道州,情況或許好一些,但是,軍力國力民力確實耗損太大了,因此,太子建議撤還大軍,與官軍民休養,臣也支持!
只是不知,除遼東之外,其他幾路軍隊,是否同樣撤軍?”
聽他這么說,劉皇帝也來了點興趣,問道:“王彥超軍中將士,是否也疲敝不堪,想要回師返鄉了?”
劉皇帝言語中帶著少許的玩味,聽不出喜怒,不過,劉煦還是溫潤如玉的樣子,輕聲道:“疲憊固有,歸心亦然,不過,比起遼東的曠日大戰,王老將軍所帥偏師面對的敵軍實力不強,只是受限于地理形勢,難于速進。
至于已占之興化、神山二城,守之不難。臣在王老將軍軍中十日,目前仍受阻于遼和眾城下,守軍主帥也換了漢臣高勛,此人甚是難纏。
不過,老將軍察覺到了一些異狀,根據細作刺探的消息,高勛奉遼帝之命率師南援之后,直接收繳了奚人軍權,奚王籌寧對此很是不滿,一些奚人貴族、將領也有怨言,不服高勛這個漢臣統帥......”
“一個韓匡美,一個高勛,對了,還有那個遼帝倚為腹心的韓德讓,漢遼之間,戰至如今,這些漢臣,還為契丹人盡心盡力,認不清形勢!”劉皇帝冷冷道,輕蔑的語氣中,透著股殺意,令人不寒而栗。
聞言,劉煦回道:“高勛此輩,數典忘祖,為圖高官重權,甘為契丹人牛馬,既不知悔改,終有一日,必遭天譴!”
劉皇帝淡淡道:“大漢兵進敵都,斧鉞加諸于彼身時,就是天譴降臨之時!”
“聽你的意思,王彥超是欲從那高勛與奚人的矛盾中想辦法破局?”劉皇帝轉回話題。
“正是!”劉煦臉上作欽佩狀,稟道:“王老將軍認為,籌寧雖然被高勛限制了兵權,但他畢竟是奚王,能夠號召奚人軍隊,并且與遼廷離心,與高勛齟齬。倘若能夠挑動奚人投誠,那么奚族屬地可從容而下。有奚人的配合,破除關阻,甚至可北上直插遼國腹心,威脅其上京地區!”
聽劉煦說到這兒,劉皇帝的眉毛也不禁挑了挑,興趣愈濃,要知道,開戰這么久,還真沒有哪一路軍隊對遼國上京造成了實質威脅。
“不過!”注意到劉皇帝的反應,劉煦停頓了下,繼續道:“奚族雖與契丹日漸離心,但兩者之間,終究融合了數十年,想要施間策,也不容易。若要挑動奚人背反契丹,除了兵馬的壓迫之外,還需予奚人一些利益允諾,這些,需要您的許可!”
聞之,劉皇帝收回了投在劉煦身上的目光,抬手摸著下巴擰捏著胡須,輕笑道:“這是向朕要授權來了!”
琢磨了一會兒,嘴角微微勾起,劉皇帝上下打量了劉煦幾眼,道:“這件事,朕交給你去處理,予你全權!”
“遵命!”劉煦兩眼一亮,起身長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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