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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章 披麻戴孝十萬家

  “北伐傷亡總計,還沒出來嗎?”劉皇帝翹起二郎腿,雙手按在膝蓋上,慢條斯理地問道。

  聞問,趙普立刻走到書案上,在那堆積如山的奏章中找出一份,躬身呈遞與劉皇帝:“兵部那邊,已有初步匯報!”

  劉皇帝瀏覽的同時,趙普上報道:“經兵部統計,從征禁軍,亡13492人,失蹤219人,其中以騎兵居多,隨劉廷翰出的上萬禁騎,只3239人完好而歸。

  禁軍之外,各路戰場,將士傷亡,同樣嚴重,總計78000余人,僅錦州血戰,便陣亡17935人,傷者更以倍計!”

  “又是近十萬將士,血染疆場,馬革裹尸了!”聞之,劉皇帝慢慢合上了奏章,仿佛有千鈞之重一般,喃喃道:“又是近十萬家,披麻戴孝啊!”

  “陛下!”雖然注意到劉皇帝興致逐漸低沉,趙普還是決定繼續說出一個沉重的事實:“實際傷亡,還要更多,此報并不包含遠征漠北的王彥升、楊業軍,以及西域作戰的郭進軍。另外,服役的民夫,傷亡者,也以數萬計,戰前漢遼邊境因戰事毀家者,仍未計其數,以山陽為最......”

  聽完趙普這番話,劉皇帝沉默了,屋內的氣氛也跟著沉重了下來,趙普三人,也一個個地低下了頭。

  良久,劉皇帝嘆道:“這幾日,西京一片歡騰,那笑顏背后竟是一萬多家,哭其兒孫、兄弟、父叔!我們在慶祝之時,對他們,有所忽視了!”

  “陛下不必過于傷懷,比起遼之損失,大漢雖然傷亡巨大,耗損嚴重,終非難以接受!”趙普勸慰道。

  不得不說,對趙普這樣的宰臣而言,所謂的傷亡,也就是留于紙面上的數字罷了。戰爭哪有不死人了,大漢建國以來,哪次成規模的戰爭,傷亡不是以萬計,東京昭烈廟的碑刻上,那無數豐碑,可是密密麻麻地烙刻著死難將士的名字。

  再回想過四海未平,天下未定之時,因戰爭、疾病、饑餓死難的人,更如泥沙一般。趙普也相信,像劉皇帝這般,從尸山血海中一路走來的鐵血性格,怎么可能真因為這點傷亡,就真的郁郁難安了......

  這副感傷的表情,趙普更愿意相信,是做給將士,做給天下人看的,以顯示皇帝陛下的仁慈之心。

  因此,這自然是要配合的,趙普稟道:“兵部那邊,已在從速核定死難將士功勛,準備撫恤財貨,屆時,由軍吏登門,對將士家人,進行告慰!”

  “就應該這樣!”果然,劉皇帝的感傷表情消失無蹤,當即指示道:“傳朕的話,一定要挨家挨戶,把朝廷的心意傳達到位,將士為國捐軀,國家也必須給予犒賞!

  另外,禁軍之外,其余將士,也照此辦理,同是為大漢舍生忘死的烈士,沒有高低貴賤之分。盡快把名單理出來,兵部接下來,把死難將士的撫恤放在第一位!

  服兵役的民夫,雖無戰功,也是擔著風險,出人出力,甚至付出生命,著各地官府,按照朝制,以作撫恤,如有薄待,務必嚴懲,概莫容情!

  死難將士們名單,盡快發往東京,著王溥盡快安排,刻于昭烈廟碑,使英靈長享香火!屆時,朕還當親赴東京拜祭!”

  “是!”趙普應道。

  “若再加上對北伐有功之臣的封犒,那接下來,朝廷各項開支,就太大了!為供饋北伐,各地官倉府庫,同樣靡費一空,地方道州,怕也十分拮據......”旋即,趙普又提醒道。

  看了趙普一眼,這又是叫窮來了,劉皇帝不動聲色地說道:“再難,難得過開國之初嗎?困難已經擺在面前了,如何解決,才是你們該考慮的。諸位都是辦事周到之臣,有何想法?”

  聞問,早有腹稿的趙普拱手道:“陛下,臣等商討過,接下來朝廷支出,大頭在邊防,以及封賞撫恤。臣等以為,北面邊防軍費,容不得削減,傷亡將士撫恤,當屬其次,有功將士及民夫犒賞,可稍靠后放緩,待國家財稅改善了,再行補發......”

  “這就是你們議出的結果?”劉皇帝眼神一斜。

  趙普微驚,拱手應道:“陛下,眼下國庫,確實有些困難!”

  見狀,劉皇帝當即換了個姿勢,雙腳落地,上身前傾,瞪著趙普:“這么多年了,朕何曾虧待過有功將士?距離北伐結束多久了?朕回朝都有幾日了!慶功宴都開完了,在犒賞事宜,要打折扣?

  倘若如此,讓朕何顏以對將士,朝廷又何得安?北伐將士,拋頭顱,灑熱血,作戰歸來,要讓他們心寒嗎?”

  “陛下教訓得是!”面對劉皇帝一番近乎責罵的質問,趙普并不慌張,反而顯得有些淡定,躬身應道。

  平復下有些激動的心情,劉皇帝打量了這幾臣一眼,臉上卻露出少許的笑容:“諸位都是當朝宰輔,才干卓越,當不至只議出這等解決辦法吧!”

  趙普與宋琪對視一眼,然后稟道:“陛下,另有幾條辦法,只恐施行,引起一些不滿!”

  “說說看!”劉皇帝似乎坐得更加安穩了。

  “其一,自川蜀、江浙征調,西南、東南道州,素為朝廷財稅重地,府庫多有盈余,可協調一部分,解決朝廷困難;

  其二,加征商稅,此番北伐,朝廷財稅所出,有極大部分,被那些商人賺去了。朝廷稅制,對商賈過于寬松了;

  其三,朝廷每歲所出,官吏職俸及貴族爵祿占額不小,可適當進行削減,或暫緩發放......”

  聽趙普說完,劉皇帝頓時恍然,苦笑道:“難怪你說,回引起一些不滿,何止是不滿!”

  劉皇帝道:“可是,你說的這三條,可都難解當下之急啊!遠水,何能濟近渴?”

  趙普不作話,指示一副恭聽圣諭的模樣。事實上,對于當下朝廷的稅制,趙普是有所不滿的,他也有點想借此進行一番改制的意思,比如地方稅款余留,商稅,以及那顯得有些膨脹的貴族爵祿。

  朝廷每年稅收,春秋兩稅是正稅,人頭稅是小頭,茶、鹽巨利,但關乎民生,不宜輕動,而商稅的比例在逐年增加,自然也容易被拿來開刀。

  劉皇帝再是精明,此時也難看破趙普的心思,他倒是認真考慮了一番,吩咐道:“可以川蜀、東南財稅輸補京師,但要注意,要適度!商稅加增,也不能一概而論,財政司拿出一套可行辦法!至于俸錢、爵祿,就暫時不要在這上面動心思了,以免弄得怨聲載道的!”

  “是!”

  又沉吟幾許,劉皇帝擺手道:“朝廷眼下所缺,自內帑之中撥款!”

  “謝陛下!”趙普頓時眉開眼笑的,老腰幾乎彎成幾十度。

  見其反應,劉皇帝愣了下,回過味來:“趙普,你不會是就等著朕開這口吧!”

  國家財政困難,但不代表劉皇帝也窮,天子富有四海,那可不是說說的,國庫與內帑也是獨立開的,國庫空了,內帑可還是豐足的,每年財稅都會分出一部分,上繳內帑,再加上各種供奉,劉皇帝還是富得流油的。

  聞問,趙普低眉順眼,恭敬含笑道:“臣代表朝廷,拜謝陛下!”

  “呵呵!”劉皇帝笑了笑,旋即嚴肅道:“錢,內帑可以出,但那是借的,記得歸還!”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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