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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0章靜默 幾乎是數著時間過日子,開寶二十二年,到來了。
過去的兩年,毫無疑問,是大漢進入開寶時代之后,最風波迭起,也最亂象紛呈的兩年。
大案,政潮,黨爭,戰爭,叛亂……形形色色,紛紛擾擾,此起彼伏,絡繹不絕,就是波瀾壯闊的開寶北伐,也沒有如此“精彩紛呈”,讓人眼花繚亂。
這幾乎是大漢建立三十余年來所積攢弊病的一次大爆發,一次徹底的釋放,也是幾十年治理下一些深徹矛盾的縮影。
當然,對于大漢而言,這只是巨人身上出現的一點小瘙癢,只是這輝煌時代下發生的一點小插曲,一點小調劑。帝國大勢已成,或許波折,或有小勢的變動,但大勢難改。
一整個冬季的過去,使得大漢百姓對西北叛亂的關注度直線下降,即便是最好議政的東京士民,也被一些更為新鮮、更為有趣的事物所吸引,就是那些帶有宣傳性質的說書人,反復斥罵叛賊,歌頌朝廷,也覺乏味了。
甚至于,曾經一度甚囂塵上的關內,都有些沉寂下來了,在朝廷堪稱嚴酷的封鎖政策下,三個月的時間,徹底在榆林外圍構造了一條牢固的封鎖線,把叛軍牢牢地關在榆林境內。
冬初之時,尚能從榆林傳出一些消息,不論是真相還是流言,總有一些動靜能夠為人所知。關內道,尤其是靠近榆林的北部地區,也是多有紛擾,人心不穩,狀況憑出,當然在一干“覺醒”的官僚以及武德司的彈壓下,迅速恢復平靜。
整個冬季,在朝廷的全力支持下,趙王劉昉在榆林周邊調兵遣將,而沿榆林周邊的那些對外通道,都被嚴格封鎖,各關隘堡壘,增兵增糧,嚴防死守,甚至于,除了幾條主要的后勤補給通道,其余道路,全部鎖死,即便一些山野小徑,也不放過,通過大量火藥,將路徑銷毀,伴隨著此起彼伏的爆炸聲,榆林對外(主要是對關內)通道,盡數隔斷。
至于黃河沿線,各個渡口,也都屯有戍卒,更有數千騎兵,來回巡弋,夸張點的描述,一只冬鳥都難以逾越。
當然,想要做到徹底的封鎖,也不太現實,但是,成規模的叛軍外躥,是被切實限制住了。叛亂之初,叛軍尚能遣派賊屬,行流寇事,將混亂擴散蔓延,這些人,也是劉昉第一步的消滅目標,并迅速取得成效。而在榆林封鎖線落實之后,叛軍流躥裹亂西北的可能性就被壓制到最低了。
或許有小股的叛賊,陰潛南下,然而且不提這其中的困難,即便讓他們成功偷渡了,如何在關內展開行動,攪起叛亂,也再不容易。
整個關內道,都按級別進行戒嚴,尤其是靠近榆林的環、慶、金、延四州,戒嚴力度,幾與軍管相類,執行力度,更是空前。
所有民間活動,都被壓制,禁止民間的人口流動,所有農牧漁民,除了受官府征召,有開具的文書憑證者之外,都只能安居鄉里,村里聯保互督,就是新年,都不準走親訪友。
而對任何外來者抑或行蹤有異者,舉報有獎,官府的差役更是時時巡邏檢查,不合規矩者,即行批捕,若是被甄別判定有亂賊之嫌,那就只有吃牢飯,甚至于吃牢飯都是幸運,被投入刑徒營乃至被殺頭,都一點不稀奇,亂世重典的情形,再度出現在西北。
效果自然是顯著的,雖然避免不了無辜者被牽連,但若把官府的禁令當真,老老實實地待著,自然不會有事。同時,也著實讓各地官府,查出了一些混跡民間的亂賊,抓起來向朝廷請功。
尤其是那些南逃的難民,魚龍混雜,果然混入了不少叛賊,這些地方官僚的顧慮,并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在趙王乃至朝廷的強壓下,他們不得不接過扶危濟難的差事,一個冬季的時間,自環慶至金延,前前后后接收了四萬多的難民,其中抓了上千人.
在開寶二十一年后半個冬季,整個關內呈現出一種肅靜的狀態,民間的流動與活動,大為減少,除了長安以及各州城,甚至不容許商賈輕易通行,即便能,也需要有官府開具的印有道司關防的通商憑證。
過去那種,商旅如織,人流如潮的情況,不復存在,通行于各官道上的商旅駝隊,要么是軍隊運輸的車隊,就是有背景,有靠山的豪商大賈。
為了配合榆林剿賊的大局,西北各地官府不得不出臺政策,限商限行,控制人員流動,以保證治安,維持穩定,一刀切的做法,也往往省事易做。
不過,這么多年了,大漢的體制早已完善,在城市的管理上,也日趨成熟,因此,倒也不是完全不知變通。
通商證,就是如此時局之下的一個變通手段。大漢的這些城市,毫無疑問,基本都屬于消費型城市,都需要海量農村資源的供應,即便是處于市鎮中的那些作坊、工場,其原材料供應,也需要從外部采購。而在其中起主要流通作用的,就是那些奔走于城市與鄉村之間的大商小販。
因此,從頭至尾,官府出臺政策,都只有限商,而非禁商。冬季,乃是各項民生資源消耗最嚴重的時節,這種情況下,如果不能保證市鎮內正常的生產生活,那也是會出亂子的,倘是那樣,反而本末倒置,與維穩的初衷相悖。
榆林的叛亂,顯而易見,給關內乃至整個西北官民的生計造成了嚴重影響,時局如此,在官府的禁制下,更有不少商戶破產,尤其是那些抗風險能力較差的小商小販。
即便穩定性最強的農村,也受到波及,為了配合榆林的剿匪,官府的勞役、兵役征召令,是大把地撒向廣大鄉野。
同時,也促發了一股還鄉潮,很多在城市鎮甸中混不下去的人,找不到其他出路,基本都選擇先回鄉窩著,等待解禁的一日。
危險與機遇,從來是相伴的,此事亦然。在幾乎遍及整個關內道的大管制之中,同時也避免不了權錢交易,也催生出了一場財富狂潮。
普通的商賈,看到的只是官府限制,生意沒法做,日子沒法過,但對于那些少數大商,卻是難得的機遇。聰明的有實力的人,在面臨規則乃至禁令之時,想的卻是如何借著這個機會牟利。
城市的需求始終存在,即便是官府也不能禁絕,有這道口子在,那些從事運輸貿易的商賈,自然得到了一個巨大的商機,競爭者直線下降,他們卻可以籍此張開饕餮巨口,盡情地收割財富。
一張通商證,在可以轉讓的前兩個月,甚至被炒到萬貫一張,像長安、鳳翔這樣的大城,不投入個數萬貫,根本拿不到。還是道府察覺這其中的亂象之后,方才打了個補丁,禁止通商證的轉讓,以實名實商注冊。
即便如此,關內道御史察覺到其中的問題,也向朝廷奏報此事,言關內禁策過于擴大化,以致奸商作祟,大發國難財,關內物價飛漲,民生不安,希望朝廷及時撥亂反正。
至少,在一些有識之士眼中,即便要行限禁之策,也不必全道施行,像關內南部,遠離榆林,就實無不要。至于隴右、河西部分地區,就更是湊熱鬧了。
不過,這樣的提議,經過政事堂一番討論之后,采取了默認態度。道理是那般,出現的亂象也是事實,只是凡事有利有弊,倘若真因地而論,那對關內諸官府的組織與執行能力,又將是一道巨大的考驗。
一刀切或許會產生弊端,但不這樣做,新的問題亂象也就隨之產生,就目前來看,已經有一些關內道之外的商賈,削尖了腦袋想要參與進關內這個難得的財富狂潮,這世上,絕不缺冒險投機者。
不過,御史的進諫,也不是沒有任何效果,至少太子劉旸在得知關內的情況之后,對于那些亂象,就十分不滿,只是為顧全大局,不得不暫時忍耐。
西北問題頻發,始終肅而不清,不只是劉皇帝,就是向以寬仁著稱的劉旸,也失望至極,有些無法忍受了。
針對于此,又督促吏部,對西北吏治,拿出一套更進一步的整治條制來。而對那些借機謀利的商賈,也要做好秋后算賬的準備,趙匡義就很貼心地提出,那些官商勾結、權錢交易、囤積居奇乃至偷稅漏稅,可都是堂堂正正的理由,完全可以利用,不必急于一時。
喜歡牟取暴利的人,總有個上限,魚肉百姓者,也往往是權力下的魚肉,在割韭菜之事上,朝廷干得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早已得心應手。如此,方才稍稍消解了太子劉旸心中的不滿。
而不論封鎖榆林的政策,有多少過激之處,又造成了怎樣的后遺癥,但在平叛事宜上,卻取得了立竿見影的效果。
待進入開寶二十二年之后,榆林道就仿佛從大漢消失了一般,除了宣慰司偶爾而發布一些官報消息之外,再無其他內容,好似被遺忘了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