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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臣服尚有門檻

  韓德讓的南來,也是經過綜合考量的,雖然遠在漠北,但對于大漢這些年的發展變化,對于大漢施行的各種政治、經濟、軍事、外交政策,也是時時研究。

  雖然迫于消息獲取困難,很多事情都是道聽途說,只能霧里看花,但以韓德讓的聰明才智,多少能有所得。

  在耶律賢北遁之后,契丹制定的國策是養民生息,積蓄國力,待時南下,攻略大漢,恢復舊地,報仇雪恨。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道基本國策,也僅僅停留在口頭上了,除了少部分老人沉浸在舊日的榮光之中,時不時地叫囂兩句,大部分契丹當權者已經到提都不提的地步。

  畢竟,現狀太過真實,兩國的國力對比過于懸殊,大漢帝國太過強大,強大到令人絕望。即便有天賜良機,也不是短時間能夠降臨的,至少眼下這一代契丹人難以看到那一日。

  隨遇而安是普遍存在的,對于契丹人而言,也一樣,尤其是那些上層的貴族首領。雖然垂涎南方的富饒,但養更多部民努力,畜更多牛羊馬駝,保證自己的權力、地位、財富,才是更為主要的。漠北固然偏遠苦寒,卻不是不能養人,也相對安全,能得安穩。

  過去的十年,大漢與契丹之間基本呈現“政冷經熱”的狀態,大漢對漠北的影響正在以一種潛移默化的方式在加深,畢竟連漠北通用的貨幣都大漢銀銅錢。

  而在這種民間的經濟往來之中,一大批契丹的貴族,從中獲取了大量利益,來自大漢的各種商品,足夠讓他們過上一個體面的生活,也不缺享受。

  普通的契丹部民,日子或許艱難,但上面的那些貴族首領,從來都是滋潤的。毫無疑問,經過十多年的恢復,漠北契丹已經逐漸退化了,其中既有來自大漢的腐蝕,也有本身的墮落。

  剝削階級的腐化墮落,是不分國家民族的,放在漠北契丹身上,也一樣,從大漢開寶北伐之后,曾經契丹王朝的嵴梁已經被徹底打斷。

  雖然不乏一些有識之士,但是整體環境的變化,卻不是少數理智人,就能扭轉的。理想再高遠,也難以解決現實問題,光喊口號,喊到最后就連自己都不信了。

  眼見著契丹的變化,很多老一輩的契丹文武感到痛心疾首,這也是一些人積極鼓動南下的原因。但這些人,在漠北契丹不掌權,也難以掌權,被韓德讓等人死死地壓制著。

  在這方面,韓德讓看得很清楚,南下侵擾,固然能有一些收獲,掠得一些資源,但更可能招致大漢更為殘酷的報復,而劉皇帝統治下的大漢帝國,報復心是極強的,很少有什么溫良可言,過去無數的戰爭與死亡,都證明了這一點。

  更何況,明明大漢已經無意北上,將契丹覆滅了,再興師挑釁,豈不是自討苦吃。而實力上的差距,也足以讓人清醒,韓德讓也太清楚,一個統一的中原王朝,是何等的可怕。

  契丹已然衰落得不成樣子,但大漢雖然紛擾不斷,但仍舊處于一個上升階段,這就更讓人絕望了。而過去兩國之間民間的往來,大漢官方上層有一定的寬容,契丹方則是積極了,除了利益之外,就是大漢有太多漠北需求的東西了。

  早在幾年前,韓德讓就已經察覺到大漢對契丹態度的變化,這自然也讓他以及許多契丹貴族大臣安心不少,他們也多次商討這種變化,得出的結論是,南面的漢帝國已經吃飽了,漠北契丹可以保全了。

  大概是為了試探,韓德讓一部分契丹部族遷徙南下,在漠中邊緣放牧,同時設立了據點集市,用于民間貿易,方便漢商的到來。對此,大漢同樣采取了默認態度,即便有漢騎北上游弋,也沒有攻擊,在確定無威脅后,便主動退去。劉皇帝那個女婿李繼隆,在山陽的那些年里,幾乎每年都要領兵北上,但如今也消停了。

  這些情況,都是大漢與契丹之間關系改善的表現,但是,韓德讓并不滿足這一點,他認為還能更進一步,恢復到正常的邦交往來。

  這不只是韓德讓的想法,也是不少契丹上層所希冀的。過去,一直在考慮,在試探,但沒有實質的行動。

  一直到去年,得悉大漢內發生那些狀況,不論是與黑汗的戰爭,還是西北的叛亂,都讓韓德讓看到了機會。

  當然,不是借機南下,渾水摸魚,韓德讓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那些都只是疥癬之疾,難以動搖大漢的統治。

  韓德讓看到的,是徹底改善兩國敵對關系,讓兩國交往回歸正常的機會。當然,要做到這些,需要契丹主動些,態度要誠懇,身段要放低,該低頭低頭,該下跪下跪,韓德讓這個宰相親自出使,就是表示誠意。

  大漢正逢多事之秋,他們契丹卻主動來朝,表達臣服之意,給足中原帝國面子,也有雪中送炭之意。更何況,作對了幾十年的敵人,服軟稱臣,可極大滿足劉皇帝虛榮心,要知道在此前,即便被趕到漠北,契丹也沒有服軟的意思,漢軍北上,契丹軍隊也是頑強抗擊。

  在韓德讓看來,有此前兩國關系改良的基礎,大漢朝廷沒有拒絕的道理。因此,韓德讓的便自漠北南下,快馬兼程,吃了不少苦頭,方才抵達東京。

  抵京之后,甚至顧不得感受贊嘆東京的壯麗與繁華,就向朝廷表達覲見之意。然而,滿懷的誠意與希望,直接被潑了一盆冷水,朝廷這邊,顧不上。

  朝廷這邊,雖然同意來使,放韓德讓一行入境進京,也安排他們入駐禮賓館,但也僅此而已,其后便不聞不問,把他們晾著。

  當然,也不是完全不管,畢竟是契丹來人,只是這件事,需要有劉皇帝點頭才行。一直以來,對契丹事務,劉皇帝都是親自插手過問的,他不表態,就是太子劉旸也不敢貿然動作。

  韓德讓并不知道這其中的門道,因此,也只能暫居東京,苦苦等著,等著劉皇帝召見的一日。當然,韓德讓心理素質極佳,也耐得住忽視與折辱,安分守己地待著,甚至還有閑心在東京閑逛,親自觀察大漢的心臟的情況。

  而這一看,便大有收獲,正逢東京糧價風波,這更讓韓德讓確信大漢并不平靜,朝廷求安求穩,契丹臣服的誠意,有可能被接受。

  只是,這一晃半個多月過去了,劉皇帝還是沒有接見的意思,詢問只是得到一個待詔的答復,退而求其次,想見見太子,但太子操勞國事,也沒空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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