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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此路不通

  夏夜中的禮賓館,靜謐極了,清風拂過樹梢,蟲鳴藏于暗角,以及從那些客舍中不時傳出的音樂,都顯得格外清晰。

  在禮賓館待了這么些時日,韓德讓對于周邊的環境也差不多熟悉了,不需人引導,默默地朝著契丹的臨時使館而去。

  一路上,見著那些籠罩在夜色下也難掩精致的樓閣裝飾,心中的感慨仍舊不由自主地被拔高,就是當初的上京皇城,都不如大漢這小小的禮賓館來得堂皇大氣,安定下來的中國,在建設與創造上,實在無可比擬。

  廊道間,轉角之時,兩道矮小的身影映入眼簾,見到韓德讓,立時彎腰鞠躬,嘴里吐露出帶著異味的問候,態度很和善,很有禮貌的樣子。

  伸手不打笑臉人,韓德讓雖然保持著一點矜持,還是回之以笑,點點頭。二人再一行禮,慢步離開。望著二人躡腳而去的背影,似乎連步子都不敢邁大,韓德讓也不由來了些興趣。

  韓德讓知道,這二人該是浮海而來西來的日本遣漢使,隨著中國恢復一統,國力日益強盛,尤其是開始向海外拓展,漢人商民的足跡踏遍東北亞后,日本自然坐不住了,效彷他們的祖輩,遣使來朝,意圖沐浴天恩,繼續汲取中原文化為養分。

  眼下日本正處于平安時代,種植園經濟正在擴張,政治上權臣藤原家內斗不斷,并不太平。不過在遣漢一事上,還是頗為積極的,多遣貴族精英子弟,長駐東京學習。

  當然,迫于大漢的強勢,以及那些時不時游弋在東北亞海域的漢軍艦隊,日本也不得不向大漢開放,除了政治上的恭敬順從,兩國民間的經濟交流往來也日益頻繁,至少日本金銀銅這樣的貴金屬,很受歡迎。

  和少數國家一樣,日本也在東京建立了一座使館,用以協調漢日關系、管理遣漢學生以及隨時聽候天朝上國的示諭。并且,還花費大價錢,在禮賓館包了一棟樓,而此時能夠出入的禮賓館的日本遣漢使,顯然身份不低,至少不是那些普通貴族子弟。

  雖然接觸不多,但對于這些日本矮子的卑敬,那種自骨子里散發出來的慕強心理,韓德讓還是頗為感慨的。至少那么多在京外使中,也就幾乎把大漢當親爹的高麗國,能把那種徹底臣服的姿態做得最到位了。

  回房,落座,用茶,再加幾塊點心入肚,韓德讓坐在書桉后。平整的桌桉,舒適的座椅,齊全的文房四寶,這些東西,在漠北可實難享受到。

  閉上眼,稍微回憶了下今日在東京城內的見聞,稍微醞釀幾許,韓德讓體筆潑墨,繼續記錄著他此行的感受。

  正下筆如飛之時,隨從來報,蕭統軍求見,韓德讓聞言,頓時吩咐請進來,并親自起身備茶,顯然對他蕭統軍很重視。

  很快,一名身材魁梧,濃髯重眉,面顯敦厚的男子走了進來,見到韓德讓,拱手一禮:“韓相!”

  此人名叫蕭撻凜,時任皮室軍統軍使,是如今漠北契丹的實力派,軍事貴族的頂梁柱之一。當年漢遼大戰之時,曾隨耶律斜軫抗漢于東北,遼南失陷后,也隨之堅守通州,一直到漢軍北上,徹底掃滅耶律斜軫那股契丹殘軍。最終,蕭撻凜不得不收容一部分敗卒,徹底退出東北,踏上西歸路途。

  由于在對漢戰爭中的堅強不屈,又因為頗具將略,當時還年輕的蕭撻凜受到了契丹主耶律賢的看重,提拔為皮室將領。

  在后續的漠北大亂之中,蕭撻凜率軍出戰,因為作戰勇勐,屢立戰功,先后平定了十余支反契丹的漠北部族。

  耶律賢病逝后,契丹內部動蕩,蕭撻凜當時正駐軍西北,防備乃蠻人。聞亂之際,蕭撻凜表現得很沉穩,完全不參與其中,只是約束部下,提高戒備,防止乃蠻人趁火打劫。

  在韓德讓、耶律休哥等人當權之后,對蕭撻凜的表現,十分認可,大加褒獎。當然,在與大漢的激烈對抗之中,契丹損失了大量精英,剩下這大貓小貓三兩只,自然格外重視。

  后蕭撻凜奉調回王庭,在東部室韋人的滋擾之中,與耶律休哥攜手出征,大破室韋,其后幾年,蕭撻凜常駐東北,鎮壓室韋。

  一直到去年,蕭撻凜再度被調回王庭,被任命為皮室軍統軍。在經過數次變革后,契丹軍事比起從前,也發生了巨大變化,皮室軍仍是直屬王庭的精兵,但不再分左右兩部,與宿衛親軍一樣,同為契丹政權下轄最精銳的軍隊。

  不過,實力兵力大幅削減,兩支親軍加起來,也不足兩萬人,沒辦法,國困民窮,內有外患,實在難以供養太多軍隊,而徹底回歸到游牧時代,又總有一種不甘。當然,現實的壓力下,也不得不低頭彎腰,蕭撻凜率領的皮室軍,也開始承擔起畜牧生產的任務。

  此番,韓德讓南下使漢,蕭撻凜隨行,既是重視此行的表現,同時,也有借蕭撻凜與蕭思溫之間關系助力的考慮在其中。畢竟,蕭撻凜也是蕭思溫的從侄,那層親戚關系是實在的。

  “怎么樣?”屋內,韓德讓看著渴飲清茶的蕭撻凜,有些關切地問道:“可曾見到尊叔?”

  聞問,蕭撻凜又吞了口茶,甚至把幾片茶葉都嚼了嚼咽下,然后嘆了口氣,道:“今日,是我第三次去府上拜訪,終于見到我這個族叔了!可惜,我這個族叔,看起來已經徹底忘記自己的身份,處處以漢臣自居......”

  “蕭思溫不愿施以援手?”韓德讓眉頭微緊。

  蕭撻凜搖搖頭,苦笑道:“他是滿口推搪,直言自己人微言輕,有心無力,只是安撫我,讓我們再等等。等到哪日大漢老皇帝想起我們了,自然會接見。這豈不是廢話?”

  “蕭思溫貴為大漢的理藩使,我們此次南來交好,聯絡協調,本是他分內之事,他這般避之不及,反倒落了下乘!”韓德讓嘆了口氣,哪怕城府再深,涵養再足,此時也不免露出苦惱之色,語氣中也帶著少許的埋怨。

  二人沉默了一會兒,還是蕭撻凜忍不住,見埋頭沉思的韓德讓,道:“韓相,我們誠心而下,漢廷拒而不見,如此輕視慢待,實在令人不齒,我們還要再等下去,受此折辱嗎?”

  “為了國家部民,這點委屈,何足道哉?如何不辱使命,才是我們眼下當想的!”韓德讓嚴肅地說道。

  蕭撻凜聞言,收起不滿的表情,低聲道:“接下來怎么辦?”

  “蕭思溫這條路既然走不通,那就只能等著吧!”韓德讓想了想,很快又露出少許輕松的笑容:“我們堅持每日求見,趁著這段時間,也好好感受一下這東京風貌,這樣的景象民氣,可不是漠北能夠見識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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