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們費勁千辛萬苦，捕撈到的黑匣子中，數據的確很多，除了普通的內容外，還有一些加密內容。
這些加密內容，破譯起來難度極大，還有一定的防御措施，也就是說，如果輸錯密碼多次，里邊的數據就被完全格式化了。這也是令許多科學家感到棘手的一點，畢竟是更高級文明的加密方式，想要繞過這些限制，還是相當有撓度的。
而山本教授提取出來的記憶，毫無疑問提升了破解的成功率。
山本繼續道：“艦長，成果暫時就只有這么點，可能不一定準確。密碼我已經發給信息研究所了，打算先去休息一陣子……實在是有點累得慌啊。”
“沒問題，休息一陣子吧。對了……”張遠最后問了一句：“關于巴迪特文明的科技，我們肯定能夠吃透，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關于巴迪特人的處理法方式，你有什么特別的看法嗎？”
山本思考了一陣子，說道：“艦長，我有一個建議，外星智慧生物的樣本，對我們來說還是非常稀少的。能不把他們殺死，盡量不把他們殺死，用于虛擬世界的實驗也好。還有這些試圖自殺的科學家，總得稍微給他們一點能夠活下去的希望。”
“這個文明的生存理念，和我們不一樣，他們是極度貪圖享受的物種，還是稍微給他們一點自由吧……”
“知道了，真是個奇怪的物種啊。”
張遠微微嘆了一口氣，即便他心中和普通民眾一樣，對這些外星生命充滿了憎恨。可是從文明角度，讓他們好好活在虛擬世界中，才能夠帶來更大的利益。
“還有，艦長各項，關于這些巴迪特人的身體，特別是大腦，我想要申請一些拿來做實驗。”
“你先寫一份書面報告上來……一般來說，這五年之內是不被允許的。”
掛斷電話后，張遠苦笑著搖了搖頭，他又撥打了信息研究所的電話，詢問李振東關于密碼破解方面的工作。
結果接電話的并不是李振東本人，而是研究所里一位女博士生。
張遠認識這位可憐的姑娘，她丈夫剛好是一名英勇無畏的士兵，在這一次的戰爭中喪失了生命，是徹底死透了的那種。
玲子看到張遠打電話過來，強行讓自己露出微笑，回復道：“艦長閣下，李教授還在休息，所以暫時由我負責這方面的破譯工作，山本教授提供的一些密碼的確是有效的。但是已經破譯的資料還沒有來得及翻譯，很抱歉……”
“好的，謝謝你……”
張遠瞥了幾眼電腦屏幕上的數據，又看到她雙眼依稀可見的淚痕，卻一幅強顏歡笑的樣子，不禁嘆了一口氣：“早點休息吧，不要勉強自己。”
“人又不是機器人，累了就要休息，傷心了就要哭，哪里能一直工作呢？人這種生物，是很脆弱的。”
玲子愣了一下，雙眼耷拉下來，心中的痛苦，一下子就爆發出來了。
張遠繼續道：“心情不好的時候，要么去吃點東西，或者大哭一頓，總比憋在心里好。你的兄弟姐妹們，也不希望你一直這樣子下去的。”
結果這番話讓對方的情緒直接決堤了，玲子趴在桌子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一直過了十分鐘，她才收斂住自己的情緒，抬起頭抹著眼淚地說道：“真的很抱歉啊，艦長爺爺……讓您見笑了。”
張遠輕輕搖了搖頭，后邊的幾代人還全都是小孩子呢，根本沒有體驗過這樣的生離死別。
人這種生物，經歷的痛苦少了，總是會顯得有一些幼稚。說的好聽點是充滿了理想，說得難聽的就是有點稚嫩，大家都像孩子一樣，生活無憂，政府的所作所為就如同一個大保姆。后邊的幾代人，連吃飯都是到食堂里吃的，會自己做飯的人少之又少，怎么能不說是大孩子呢？
但經歷的苦難多了，一個人總是顯得越來越圓滑，不那么可愛了，所謂窮山惡水出刁民，就是這么個道理。
張遠長嘆了一口氣，這種情緒，怎么說呢……應該和冬眠期時候，第一次醒來，發現親朋好友全部去世的心情一樣吧……
這一道門檻，必須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才能夠跨過去，別人的安慰也沒什么太大的用場。
張遠說道：“我在19歲的時候，父親就去世了，你要知道，我們那個時代，都是由父母撫養長大的，爸爸媽媽才是最親的親人……我在大學畢業的時候，就離開了我們人類的母星，地球，踏入星際遠航當中。”
“而在那一次旅程當中，一覺醒來，發現地球上的親朋好友全部都已經去世了，包括經常照顧我的王教授，以及小姑一家人。那時候的人只能活一百五十歲，多虧了地球文明，我們才能夠活三百歲。”
“……某一次冬眠醒來，發現地球時代號的第一任艦長死了，然后是第二任，第三任，又在某一次冬眠中醒來，發現我的老師死了。到后來，我的師兄老死了，到現在，比我年紀更小的一些年輕人戰死了。實際上每個人都有活著的時候，也有死掉的時候，大家都會有這么一天。”
“我到現在，依舊不知道活著的意義到底是什么？我喜歡昆侖山上的一切，看到人類文明的進步，就是我活著的意義吧。但又或許不是，我只是為了自己開心而已……每個人活著都是為了自己，誰知道呢？”
玲子抬起頭來，擦了擦眼睛。
就這么和這個女孩子閑聊了半個小時，看到她情緒稍稍恢復了點，答應去休息了，張遠才掛斷了電話。
他不禁感嘆，自己都已經是“艦長爺爺”了，在后輩眼中，只是一位和藹而又可靠，博學多才的老人。
他也樂于接受這樣的稱呼，并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經歷的死亡多了，就好像有點兒麻木了，除了一開始有所觸動外，他考慮更多的都是整個文明利益的角度。
這就是……時光帶來的改變！
年輕時候的思想，與老年時候的思想，早就已經天差地別。
“一切的一切，都已經和曾經不一樣了。”
“……或許一千年以后，兩千年以后，人類文明又會發生更大程度的改變。”
他又接著查看桌面上的各種資料，緊接著又開始各項事宜的審閱和批改，每一份文件都是那么的沉重，無論是飛船修復，民眾關于虛擬世界的建議，還是其他的什么……好沉重。
張遠心中嘆了一口氣……
“希望我們能夠走上正確的道路。”
人類啊，快點強大起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