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會兒,靖十三面露痛苦之色,面紅耳赤搖搖晃晃,雖然還要勉力支撐,但天旋地轉之下,他連酒壇都快舉不動了。
而反觀鳶飛戾這里,眾人則看直了眼睛,只見他雙眼似閉非閉,臉上紅暈漸漸變濃,最詭異的是,他抱著的酒壇竟也能結出冰霜。
直到此刻,竟然還看不出他有站立不穩的跡象,依然在大口大口地喝著烈酒。
一聲悶響,靖十三臉色漲得通紅,扔掉了大酒壇子,只得頹然倒地。
“靖師兄,你快起來啊,你還沒喝完呢!”
“快把師兄扶起來,繼續灌!”
一眾萌新御士趕緊把酒壇子扶起來,硬是往嘴里灌酒,卻是喝下一口,吐出一碗,哪里還能灌得下去。
而鳶飛戾面色越來越紅,忽地身子一歪,顯然也到了極限,圍觀人群頓時發出一陣驚呼。
鳶飛戾卻是慢慢放下酒袋,長出了一口氣,左手向人群一揮,大笑道“馳騁沙場幾人回,不勝人生一場醉!”
“來,喝酒喝酒!”
一抬手,已將自己喝了半壇的烈酒直接丟給了身后的人,。
剎那間,人群爆發出無比熱烈的歡呼聲。
什么門規戒律,軍令軍紀,全都不管不顧了,五大壇御酒在眾人中輪轉起來,你一口、我一口喝個痛快。
神州聯軍大戰前夕的低落情緒,一下變得高漲起來。
兩個婉約的身影,正站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幕。
紫宸妃萱正要將瑤池御士喊回來,卻被九纓仙子給叫住了。
“萱兒,為師有事想拜托你!”
紫宸霏萱心里一緊,師父竟然用了“拜托”這樣的話,卻不知究竟是什么事情,值得她的恩師如此這般托付。
“師父,您只管吩咐,徒兒無一不遵!”
九纓仙子眼中掠過一絲痛惜,柔聲道“大帝婿身蘊冰魔珠,是福是禍,現在還為時尚早,日后不論何時何地,為師要你保護好他!”
紫宸霏萱一時呆住,不禁奇道“保護他?”
九纓仙子盯著鳶飛戾的身影,仿佛從這個男子身上又看到了他爹鳶飛青天的影子。
“另外,還有一件事,你也一并答應了為師吧!”
紫宸霏萱遲疑起來,點點頭道“師父您說!”
“倘若有朝一日,為師死在他的劍下,你不可以找他尋仇!”
紫宸霏萱身子一震,豁然抬頭,只見師父已經轉身走回營帳,聲音似乎聽起來在顫抖,但話語間充斥的都是決然之意。
紫宸霏萱仿佛內心掀起了驚濤駭浪,她的臉上也如風云變幻一般,但終于她還是沉聲答應。
“徒兒,謹遵師命!”
夜深人未靜,驚邪御士們仍在拼酒,連瑤池宮弟子也瘋了起來,大口喝著烈酒,盡顯江湖兒女的一腔豪邁。
鳶飛戾從未喝得如此盡興,可是他的身影卻在一片篝火闌珊中,漸漸遠離了這處喧囂。
山風卷著松濤,像海洋的狂瀾似的,帶著嚇人的聲浪從遠處荷荷地滾來。
坐在樹枝上,鳶飛戾倚靠神兵,手里握著“長相思”,對月遙望,輕聲嘆息 “寂寞流風清秋冷,不識情愁枉少年,
浮華人事悲歡盡,生怕多情累美人!”
皇甫飛靈,是他在最深的絕望里遇見最美麗的風景。
襲月帝姬,是驅散他前路黑暗的璀璨光芒。
可是,他在最璀璨的光芒下,在最美的風景里,卻只能品味最深邃的寂寞。
子依那丫頭千依百順的,纖云師姐最是讓人心疼,只可惜終究是情深緣淺。
也許老天發了慈悲想要補償我,又讓我遇到了飛靈。
可是,又為何讓大帝姬垂青于我呢?
這也罷了,但是娶了皇帝的女兒,還得配兩個侍姬,這緣分是不是太多了?
小蝶那么善解人意,這是我的福氣,但雙兒就算了吧,我不喜歡這丫頭。
想到此處,他嘴邊露出一絲苦笑,收起長相思別在腰上,只要不讓我負了飛靈,帝婿就帝婿吧。
卻在這時,鳶飛戾分明清清楚楚地聽到一個聲音“戾大哥!”
鳶飛戾差點將一聲“飛靈”喊了出來,但見樹下站著一個女子,面容嬌俏,仰頭向他微笑。
鳶飛戾一陣失落,還以為是飛靈,原來是瑤池女御士景嬈嬌。
景嬈嬌身形一縱,踏空而上,落在那處粗壯的樹枝上,輕笑一聲,道“怎么,看見我這么不開心啊!”
“沒有,只是想起一個朋友!”鳶飛戾說。
景嬈嬌想了想,頓時明白幾分“你還沒找到那位飛靈姑娘嗎?”
鳶飛戾頭枕著手臂,沒有說話。
景嬈嬌見他一臉索然,根本無意理會自己,便如一個賭氣的小姑娘一般,只得道一聲“我走了,不打擾你賞月了!”
望著蒼穹冷月,鳶飛戾淡淡地說道“也不是,你比月亮好看多了!”
景嬈嬌轉過身,忍不住笑了出來,清脆的笑聲回蕩在這個靜謐幽暗的樹林中,平添了幾分暖意。
有一種愛叫做一見鐘情,再見傾心,說的就是景嬈嬌。
但她也深深明白,這樣的男子不是她所能夙求一顧的,所以她在來的時候就已經下了決心。
君若無心我便休!
是的!
哪怕只認下這個大哥,以后在江湖上,隨便一句“我大哥是驚邪帝婿”,也沒人敢欺負自己了。
小心翼翼地從狹窄的枝頭走過來,景嬈嬌就在他的身邊抱膝而坐。
“你現在奇貨可居,傾慕你的姑娘不知幾何,我們瑤池宮就有好幾位姐妹天天念你,若你不是襲月公主的駙馬,我也想……”
景嬈嬌說著說著,低下頭去,輕謐的話兒說到后面,也漸漸低了下去。
“想什么?”鳶飛戾漫不經心地道,心說老天爺,你又玩我。
景嬈嬌臉上一黯,隨即說道“不過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我現在想明白了,就算不能嫁給你,能有你這樣一位大哥也不錯!”
景嬈嬌這番話說出來,竟是大刀闊斧,直來直去,這直率的性子跟皇甫飛靈也有得一拼,不禁讓鳶飛戾大為汗顏。
他失笑一聲,道“你們這些小丫頭,不用心修煉,天天想著找靠山,其實男人最是靠不住的!”
景嬈嬌聲色酸楚“那又怎么樣呢,我們那么多姐妹,各個刻苦修煉,祁山一戰,幾乎死傷殆盡!”
回想那一戰之慘烈,鳶飛戾也是心情沉重,不經意間看去,卻見這個明眸皓齒少女獨坐在月華之中隱隱竟有幾分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