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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魚躍于淵(四十)

  “不,不要走,飛靈……”

  驀地,從夢中驚醒。

  鳶飛戾大口喘息著,發現自己正躺在一間客棧內。

  下了床,天空依然陰霾,樓下的街道也被染上蕭瑟的煩悶。

  回想這些日子發生的事,他需要很大的念力才能將心緒壓制下去。

  飛靈走了,他還剩下什么?

  是的!

  是信仰!

  江山共主的理想,從此成為了唯一支撐他走下去的信念。

  食不知味地吃了一頓早飯,鳶飛戾招呼了小二過來,將一枚碎銀子拍在桌上“結賬!”

  小二撓撓頭說“這位軍爺,昨夜送你過來的那位姑娘已經結過賬了,她還說她不喜歡受人恩惠,這次就當換了上次您照顧她的人情!”

  鳶飛戾默默收起銀子,沒再說什么。

  他清楚紫宸妃萱的個性,上次自己將喝醉的她送去通聯鏢局,沒想到她還記著。

  這時,鳶飛戾聽見外面響起了鞭炮的聲音,而且十分密集,噼噼啪啪的好不熱鬧。

  “小二,今天是什么日子?”鳶飛戾隨口問道。

  “軍爺,您不知道嗎?”小二樂呵呵地解釋說“今天是大帝姬和帝婿成婚的日子啊!”

  “什么?”鳶飛戾一把揪住小二的衣領問道“你再說一遍?”

  小二嚇壞了,只得解釋說“此、此次大帝婿為了刺探軍情,不惜以身涉險潛入祁山州城,為了國家社稷忍辱負重,能活著回來已經是萬幸了,這不,咱們帝君一高興,賜下旨意,讓他們在龍城關舉辦大婚,也為邊關將士圖個吉利,小人沒說錯呀?”

  推開小二,鳶飛戾急沖沖地往外走,正和一個人撞了滿懷。

  “哎呀,你這人走路怎么……”姒晟軒正要發怒,看清眼前的人后,立刻綻開笑容說道“原來是師弟,我正找你呢,要不是郡主說你在這,我還得滿城去尋你!”

  想起上次他串通大帝姬一起蒙騙自己,鳶飛戾便沒好氣地道“你找我做什么?我沒你這樣的兄弟!”

  “師弟!”姒晟軒拉住他道“你聽我解釋,上次那事是我對不住你,但我也是為了你好,現在飛靈姑娘已經走了……”

  “她是我妻子!”鳶飛戾寒聲道。

  姒晟軒只得苦笑道“弟妹已經走了,人死不能復生,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為了給你正名,皇姐特意去求父皇下旨允婚……”

  “你住口!”鳶飛戾呵斥道“你要還當我是兄弟,你不妨想想,她逼死我的妻子,我妻子尸骨未寒啊,現在卻要我跟她成婚,即殺人,又誅心,她姒妤未免太殘忍了!”

  “你先聽我把話說完!”姒晟軒四下看了看,情急壓低聲音道“楚恒君有造反之意,朝廷馬上要動手了,要平息此事,非諸侯親王親自出面不可,只要你和皇姐大禮一成,說不得今日便會有封君的旨意傳達下來,所以你們的婚事不能再拖了!”

  “那又如何?與我有何干系呀!”鳶飛戾哼道,氣沖沖地走了,姒晟軒拉都拉不住。

  不過也難怪鳶飛戾反應這么大,畢竟新婚才沒多久,亡妻尸骨未寒,換做任何一個有點人情味的人良心都會痛。

  “唉!”姒晟軒哀嘆一聲,也不禁為這位師弟坎坷的情路感到揪心。

  剛出門的鳶飛戾迎面就看見歐冶流云站在人群中,臉色陰沉得可怕,便知義父定是親自來抓自己回去成婚的。

  他當下轉身便走,卻被身后的李云驚等人攔住“師弟,你要去哪?”

  “與你們無關,別攔著我!”鳶飛戾冷聲道,一點都不客氣。

  “戾兒,你今日若敢拒婚,你我之間再無父子之情!”歐冶流云這番話也說得十分嚴厲,沒有半分開玩笑的樣子。

  “噗通”一聲,鳶飛戾重重跪在地上,澀聲道“義父,為何連你也這般殘忍?為什么你們都要逼我?”

  “你與殿下的婚事,事關朝廷大局,并非兒女私情,你要分得清楚才行!”

  說罷,歐冶流云從衣袖中抖出一卷圣旨,凝眉沉聲道“現在楚州十萬火急,帝君已經下旨冊封你為驚邪君,兼正一品軍機刺史,節制五州兵馬,當此之時,你不得再任性了!”

  鳶飛戾跪在那里不說話,腦中再次響起皇甫飛靈死前說的話,在這世界上,我們都身不由己。

  歐冶流云也是于心不忍,走過去扶起他道“義父你心里苦,義父心里也苦,但人活著,很多事情不是由我們能決定的!”

  鳶飛戾凄涼慘笑,笑得頗有些從容赴死的悲壯。

  十里紅妝,滿城皆慶。

  龍城關到處張燈結彩,當然最熱鬧的地方便是七星樓了。

  七星樓里里外外不知何時裝點得遍布錦色,大紅的錦綢從七星樓門口鋪開到了院外。

  院子里擺滿了酒席,文官武將和江湖御士坐得滿滿當當,紅錦的地毯早已鋪好,站在兩旁的花天蝶和嫣無雙撒開漫天的花瓣,花香沁在空氣中映襯著一對新人款步走來。

  姒妤輕移蓮步,唇帶春風笑意,濃如墨深的黑發全部梳到了頭頂,烏云堆雪一般盤成了揚鳳發髫,兩邊插著長長的鳳凰六珠長步搖,紅色的寶石細密地鑲嵌在金絲之上,輕輕地搖擺中,不時碰到她白皙的臉頰。

  那件流光溢彩的嫁衣更是將這女子的美麗襯托得天地失色,讓人絲毫移不開視線,長長的裙擺仿佛盛開的牡丹花瓣,將姒妤捧得像是站在花蕊中的仙子。

  而走在她身旁的鳶飛戾則是面無表情,盡管穿著一身朱紅色的新郎服,頭戴銀冠,腰系玉佩,整個人顯得極是臨風玉樹,卻總給人一種冷漠的感覺。

  這樣的場景,鳶飛戾不久前曾經歷過。

  也許在他看來,這場婚禮更像是吊喪,用華麗而盛大且虛情假意的場面來祭奠自己逝去的因緣。

  一拜天!

  二拜地!

  夫妻交拜!

  整個儀式都是在新郎麻木不仁的反應中進行著,盡管新娘年長新郎17歲,但沒有人說三道四,也沒有人覺得不妥。

  而在大多數人看來,這只不過是一場驚邪劍派和朝廷的聯姻,更多是出于政治上的部署。

  山雨欲來風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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