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軒轅臺。
大漢朝十一月中旬的北方大暴雪,不但覆蓋了上古時期的逐鹿戰場,整個幽州也是未能幸免。
意料之外的大雪封山,讓林昊、趙玟不得不在薊縣多留了五天。
直至臘月將近,才趕到涿郡。
林昊所知的最后一個副本,也是他所認為的幽州三個小型副本當中難度最低的副本,就在涿縣西南的一處不起眼的宅子里。
“桑府?”
抬頭看向宅邸門額,趙玟好奇道:“這個姓氏,可是很少見啊。”
林昊上前敲門,不一會府門從內推開,一位身形佝僂的老頭看了眼外頭四位陌生男女:“二位,有何事?”
林昊拱手:“在下途徑涿郡,特來拜會桑公后人。”
聽到‘桑公’二字,老頭神色頓時變得有些不自然,剛想開口時,林昊搶先說道:“還請您老稟告一聲,我們此來并無惡意。”
老頭稍稍思索,默默點頭:“幾位還請稍等。”
說完,轉身杵著拐杖走進屋內。
差不多過去五分鐘才回來,示意另外一位仆從開門,將林昊一行請進府內。
“隨老朽來,老爺在書房。”
順著剛清掃出來的小道往右走繞過前院,林昊和趙玟走進了書房,楊再興、趙云則被示意留在了門外。
進了屋內,林昊目光看向坐在前頭,手里捧著一卷竹卷的中年男子:“冒昧來訪,還請先生勿怪。”
中年男子這時放下了竹卷,抬頭道:“貴客登門,請入坐。”
等林昊兩人在案桌另一側坐下,他才繼續道:“原以為二百余年過去,世人早已忘記我桑家,不想還有人能記得。”
林昊聽完,搖頭笑道:“工不出,則農用乏;商不出,則寶貨絕。農用乏,則谷不殖;寶貨絕,則財用匱。言工商可富國者,桑公雖說不是第一位,卻是我大漢早年極為精彩的一位。”
工商富國,鹽鐵專營。
在三百年前的大漢,有人以此揭開了大漢首次工商改革。
此人,正是當時的大司農桑弘羊。
男子聽到林昊念出先祖的治國理念,不由露出一抹緬懷,隨后嘆道:“這些不過是過往云煙,如今我桑家已是邊境小戶,不敢再言工商之論。”
林昊輕輕點頭,他當然能理解對方的心情。
自從兩百多年前桑弘羊因為摻和進謀誅霍光一事,敗露后慘遭追殺近乎一族全滅,桑家最后一支遺脈哪怕經歷了改姓又恢復姓氏,其實內心也早已絕了再侍君王的想法。
林昊今天來也不是來請桑家現任家主出仕的,他只是想開啟副本罷了。
陪著桑家家主聊天,從鹽鐵論聊到商業改革,從商業改革又聊到對國家與百姓的優劣,然后兜兜轉轉又回到士農工商這種等級制度的設立,乃至這些制度所涉及的儒、法、道、農等百家之言。
從早上一直聊到晚上在桑府吃完飯,桑家現任家主桑琦似乎想通了什么,起身說道:“林賢弟稍座,容我去取個物件。”
見桑琦離席,趙玟才用筷子指了指自己身側的林昊:“真沒看出來,你居然能和一位飽讀百家學說的人物聊這么久都沒聊崩,我看他都快將你視為知己了。”
林昊聞言,臉上同樣浮出一抹輕松:“可拉倒吧,這幾個鐘頭的功夫,已經快把我肚子里的貨全掏空了,還知己呢?而且你沒看我之前在薊縣,天天都呆在房間里,不下一番功夫,我是真搞不定這位。”
趙玟默默給林昊點贊:“臨時抱佛腳都這么厲害。”
林昊搖頭道:“這位桑家家主是真的厲害,真要論道我是比不過的,也就隨意聊天可以拿王安石還有蘇俄解體的事隨口瞎編,再多五分鐘我肚子里都沒貨了。”
趙玟這時抿唇輕笑,難怪他覺得林昊之前提到的一些例子聽上去很熟悉,原來都是漢朝之后的事情。
連劇透式聊天都用上了,也真是難為這位。
兩人小聲交談了一會,桑琦拿著一個木盒走了回來。走至林昊面前時,將木盒慎重遞了過去:“此物乃是昔年先祖留下的信物,算不得什么寶物,今日能與賢弟暢談,便相贈與你罷。”
寶物?
林昊接過木盒一點都不驚訝,反倒是身側趙玟來了興趣,側身看向林昊。
將木盒打開,映入眼底的并非什么珠光寶氣的物件,反而是一枚有些銹色的銅錢。
這是……傳家寶?
趙玟眼底不自覺流露出驚訝,林昊卻是輕輕拿出了銅幣:“它應該是大漢朝,第一枚五銖錢吧?”
“不錯,賢弟果然慧眼。”
桑琦點頭,隨后說道:“昔日先祖助天子整頓工商,先是收鹽鐵為官營,隨后便是大力整頓幣制,使得天下貨幣重歸一統。這枚用以刻制模具的五銖錢,數年后也被天子相贈與先祖。”
大漢第一枚五銖錢,也可以說華夏首次出現并且流傳通用數百年的統一貨幣。
要說價值,它就是一枚銅幣。
但其背后的存在意義,卻是千金不換。
更何況,這枚銅錢還是開啟副本的重要道具。
捏在手中把玩了好一會,林昊才重新放回木盒鄭重收下:“多謝先生相贈,我想有此物傍身,定能時刻以先賢之論警醒自己。”
“俗物而已,賢弟嚴重。”
兩人又聊了好一會,桑琦才讓人給林昊一行收拾房間歇息。
一夜無事,第二天天亮林昊起身便與桑琦告辭。
從涿縣出來一路朝東來到范陽縣,找到了當初桑家遺孤躲藏逃生的枯井。
不出意外,林昊帶著銅幣到來,激活了隱藏在這的副本入口。
眨眼間時空變換,林昊與趙玟二人出現在了兩百多年前,涿郡與河間郡的交會之地。
剛一落腳,趙玟掃視周圍后,輕‘咦’了一聲:“這里,怎么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林昊笑道:“你忘了我們當初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是了。”
趙玟笑著點頭,隨后目光定格在一位懷里摟著個幼童的婦人身上。
在她周邊,包括林昊二人在內一共有八人分列四周。
另外六人,幾乎個個帶傷。
林昊這時邁步走靠樹下婦孺:“夫人,此地并不安全,我們還是趕緊離開才好,否則被人追上,便不好過河了。”
婦人沒有說話,咬牙抱著孩子起身。
一副狼狽不堪的模樣,卻是將懷中幼童抱的極緊。
護衛著婦孺趕往渡口,林昊目光不時瞥向身后,這個護衛任務并不難,就是比較耗費時間,若不是任務要求必須去幽州,他其實更樂意在這等著追兵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