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原本是有水師的,不過這么多年下來,已經名存實亡,變的跟運輸隊差不多了。
畢竟大唐的敵人大多都集中在陸地上,水師的船就算再牛·逼也不可能開到陸地上作戰,又因長期負責押運糧草之類的任務,故而軍隊的性質也就慢慢變了。
長安渭水漕運碼頭,李昊帶著鐵柱四處閑逛著,時不時搖頭嘆上一口氣。
碼頭上,無數破衣爛衫的漢子扛著或大或小的麻包汗流浹背,來回奔走。
仔細看看,隱約間可以看出那破爛的衣服似乎是軍服,只是因為長期勞作的關系,軍服早已經沒了以往的顏色。
那些漢子的臉色也不怎么好,個個面黃肌瘦,一副長期營養不良的模樣。
鐵柱看了一會兒,有些不確定的問道:“少爺,這就是水師?怎么看著還不如咱家燒水泥的那些匠人?”
面對鐵柱的問題,李昊開始懷疑自己之前的判斷:“不知道,待會兒找個人問問吧。”
正說著,前面一個四十來歲的精壯漢子迎了上來,臉上帶著諂媚的笑容:“這位公子,可是有什么貨運的生意?公子放心,不管什么貨物,只要交到咱們手上,包管按時按點給您送到地方。”
李昊原本還打算問問對方水師的事情,聽他如此說,頓時改了主意:“哦?什么地方都可以?”
漢子答道:“對,只要是在大唐境內,任何地方都可以。”
李昊眨眨眼睛,淡淡問道:“那朔州呢?”
“沒問題。”精壯漢子說完之后想了想:“其實公子若是有貨物往北送的話……突厥境內也不是不可以送。”
李昊突然來了興趣:“哦?你說真的?”
精壯漢子點頭道:“當然。不過,費用方面有點小貴,您也知道,出境的話我們也需要上下打點。”
“錢的話好說。”李昊擺擺手,大方的說道:“我有兩萬壇好酒,大概十萬斤左右,幫我送到邊境就可以,你算算大概需要多少費用。”
“一百……”漢子說了一半,發現李昊微微皺眉,臨時改口道:“公子一看就是做大生意的人,這樣吧,一口價八十貫。”
八十貫運十萬斤酒到朔州,這么便宜?
事實上,在那漢子打算說一百貫的時候,李昊就覺得已經便宜的有些離譜,等他改口之后,更是嚇了李昊一跳。
要知道,他以前往突厥送酒運費那可都是兩百貫打底。
漢子見李昊不說話,以為他還是覺得貴,連忙補充道:“公子,這個價錢已經是最低了,畢竟……。”
李昊回過神來:“哦,行啊,八十貫就八十貫,你說了算。”
漢子一喜:“太好了,不知公子的貨物在什么地方,是否需要我們前去搬運?”
“不必,明天我會給你送過來。”李昊搖頭拒絕了精壯漢子,回身對鐵柱說道:“柱子,把銀子給他。”
因為幣值的關系,此時的銀價遠比銅價要高,一兩銀子拿到外面可以換到近一千一百多文,八十兩銀子等于直接多給了八貫錢呢。
望著鐵柱遞出的八個十兩重銀餅,精壯漢子沒想到李昊會如此大方,喜的直搓手,口中連連道謝:“多謝公子,在下替手下兄弟謝過公子賞賜。”
李昊微微一笑,沒再說什么。
直到離開之后,鐵柱才納悶的問道:“少爺,您不是說來與水師的頭頭見面么?怎么這就回去了。”
“見與不見都是一個樣,這批人已經廢了。”李昊指了指碼頭不遠處的一座軍營,語帶失望的道:“看看那里,武備廢馳,軍心散漫,營里竟然還有女人和孩子。”
鐵柱更迷惑了:“那……,那又何必讓他們運酒呢?”
“廢物利用唄,只要是人就有可以利用的價值,而且……他們讓我想起了一樁生意。”
次日晌物,雷耀望眼欲穿的站在碼頭上,目不轉睛的盯著通往碼頭。
八十兩銀子的生意對他們來說算是大生意了,跑完這一趟,又可以給手下兄弟的婆姨和娃娃們置辦一身新衣,還有幾個月就要過年了,時間應該來得及。
昨天晚上,雷耀盤算了整整一個晚上,今天一早便在碼頭上等著昨天那位貴公子,生怕怠慢了對方,讓這樁生意黃了。
遠遠的,地平線上出現一隊人馬,影影綽綽看不清楚,但雷耀知道應該是昨天那位貴公子送貨來了。
心情激蕩下,連忙整理了一下衣衫,同時招呼碼頭上準備多時的下手準備好接收貨物。
只是,看著看著,雷耀的臉色就變了,眼珠子瞪的跟泡似的。
花花綠綠藍黑相間的作訓服,桀驁不馴的眼神,精良到讓人嫉妒的折疊反曲弓,渾身上下沒有一絲雜毛顏色黝黑的戰馬。
這……這特么是……是左領軍衛翎府?
半年前的大比過后,翎府一戰成名,迷彩作訓服已經成了他們的標配,長安城只要見到身穿作訓服的人,不用問,必然是翎府無疑。
而且,隨著翎府的一戰成名,一些以前不為人知的消息也開始散播開來,三倍的軍餉,五倍的戰死撫恤,吃飯頓頓有肉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當然,與之相對的是嚴苛的軍法與無情的淘汰,翎府實行的能者上弱者下的標準,訓練不達標者三次為基,第四次依舊不合格者淘汰,所有裝備全部交回。
另外,翎府也會在全軍之中選拔精銳,被挑中者只要能夠完成一個月的地獄訓練營,立刻就能成為其中一員。
大唐不管是十六衛還是邊軍就沒有不想進翎府的,只可惜,在嚴苛的選拔標準之下,能進入其中者甚少。
“你就是雷耀吧?長安水師都尉。”李昊下了馬,來到昨天那個精壯漢子面前,微笑著說道。
“李都尉……”看李昊的架式,再想想昨天他要運送的東西,雷耀如何能不明白他的身份,只是大家都是都尉,人家混的是風聲水起,而自己……算了,不提也罷。
為了不讓雷耀過于尷尬,李昊開口道:“東西我給你送來了,讓兄弟們過來接收吧。”
“啊?哦,對對對。”雷耀先是一驚,接著立刻醒悟過來,回身喊道:“都愣著干什么,還不過來搬東西,老子告訴你們,這次的貨物可都精貴著呢,弄壞了一點老子扒了你們的皮。”
長安酒貴,李家出的酒價值千金,打碎一壇那就是好幾貫錢,長安水師可賠不起。
那些早已經準備好的漢子有些猶豫,但在雷耀的催促下,還是走了上來。
大家都是軍人,說沒有攀比心理鬼都不信。
可水師跟翎府真的沒法比啊,看看人家那一身行頭,隨便拿出一樣沒有三、五貫連摸都別想摸一下,再看看自己,全身上下加在一起怕是連十文都不夠。
“雷都尉,如果我沒看錯,這些人應該都是水師的兄弟吧?”李昊昨天回去之后特地找人打聽過長安水師,對其多少也算有了一些了解。
站在李昊身邊,雷耀有種自慚形穢之感,苦笑著說道:“讓李都尉見笑了。”
“能說說為什么會如此么?我覺得兵部應該不會克扣你們的軍餉吧?”
“那倒沒有,軍餉還是能夠按時發的。”雷耀搖搖頭,嘆了口氣說道:“可是……水師的軍餉與其它軍種不一樣,算算可能連一半都沒有,這點錢別說養家,就連自己糊口都不夠。”
“怎么會這樣?”李昊有些納悶,雖然他老子就是兵部尚書,可兵部的事兒他還真就不大清楚,也沒怎么關心過。
事實上,他關心的只有翎府,只要翎府的錢到位,其它人跟自己有毛的關系。
“李都尉還是別問了,這是規矩,前隋就這樣。”雷耀解釋道:“其實別的地方水師的日子還是不錯的,靠水吃水嘛,總能從貨物中克扣一點。但這里是長安,走貨的都是非富即貴,長安水師上下誰敢從中扣克東西。”
這說的倒是實情,除非是活夠了,否則借雷耀八個膽子,他也不敢在長安玩手段。
李昊默默點頭,抬手指了指遠處的軍營道:“那邊是怎么回事,為何營中會有女眷?”
“呵呵……”雷耀又是一聲苦笑:“活不下去了唄,只能讓家人來營里混口飯吃,大家伙兒少吃一口,給她們省下一點。不過李都尉放心,職下營中可絕對沒有茍且之事,而且那些女眷也不會白吃東西,她們也會負責一些灑掃的工作,另外,到了晚上她們也會離開。”
知道了李昊的身份,雷耀自然也清楚了他的來歷,兵部尚書家的公子雖然職務上與他相當,可地位卻是天地之差,這聲職下說的是心甘情愿。
同時雷耀也在心中暗暗祈禱,希望這位小祖宗回去之后,不要跟李靖說亂說一些有的沒的,否則的話,長安水師的日子怕是要更加難過。
李昊沒有再說什么,只是若有所思的盯著遠處的軍營發呆,不知他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