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所有燭火全部被點燃,金勝曼與李昊相對而坐,手中端著晶瑩剔透的玻璃環,雙眼盯著里面翠綠的茶葉:“這些都是你鼓搗出來的吧?”
“雕蟲小技,不值一提。”李昊抱著杯子吸溜一口茶水,想了想說道:“你要的話,我可以送你一些。”
“好啊,杯子我要一百個。”金勝曼說完便盯著李昊,打算從他臉上看到肉疼的表情。
不想李昊竟然想都沒想,直接點頭:“可以。”
“可以?你聽清楚,我要一百個這樣的杯子。”
“對啊,我說可以。”李昊攤開手:“好歹你也是公主,開口要幾個破杯子,難道我還能說不行么?”
破杯子……。
金勝曼向前伏低身子,緊盯著李昊:“你是不是有什么陰謀?”
李昊目光瞄向面前的對A半晌無語,人都說胸大無腦,這丫頭連胸都沒有,怎么還是一樣的無腦呢。
金勝曼被看的俏臉飛紅,狠狠一瞪李昊:“混蛋,你往哪兒看呢。”
不看就不看,稀罕么,圣斗士里的嘆息之墻都比你有料。
李昊收回目光,嘖了一聲:“嘖,這么說吧,這杯子呢其實不怎么值錢,一百個加在一起成本也用不了一百文,你該不會覺得我會為了一百文費盡心機的搞什么陰謀吧。”
“一,一百文?”與心里價位的巨大差別記金勝曼有些失神。
在她看來,自己手中的杯子一個至少也在百貫左右,可沒想到,李昊竟然告訴他一百文可以買一百個,這也太不現實了。
李昊似乎沒有注意到金勝曼的失態,笑著提醒她道:“一百文只是成本價,賣的話至少百文一個。”
“百文一個?百倍的利潤!”
“是九十九倍。”李昊伸出九根手指,嘆了口氣:“你在莊子里做過帳房,應該知道我說的成本只是制造成本,后期運輸什么的也都要花錢,百文一個說來我都是賠錢在賣。”
金勝曼受過良好教育,她實在不知道應該如何罵人。
見金勝曼不吱聲,李昊岔開話題:“對了,你怎么會回來的?難道不想干帳房了?”
“虧你還好意思說帳房,本公主替你打了半年的工,你每個月卻只給本公主十五貫的報酬,而且……。”說到帳房,金勝曼就一肚子氣,嘮嘮叨叨開始數落李昊。
都說三個女人等于一百只鴨子,那么一個女人就等于三十三只。
看著金勝曼不斷開合的小嘴,李昊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擺斷她:“我說公主殿下,糾正你一點,莊子的帳房不是我讓你去的,而是你自己主動去的。
另外,你不要忘了,你在莊子上有自己獨立的院落,還有兩個丫鬟、馬車、車夫、護衛,這些難道都不用錢的么?莊子上的人手月奉有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些人加在一起,再算算你的吃喝用度,每個月怎么也要一百貫了吧?”
“可是……”
“可是什么?你滿長安問問,誰家帳房先生有這種待遇?你說出一個,我馬上去他們家當帳房去。”李昊臉色沉了下來:“金勝曼,做人要有底限,不能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別讓我看不起你,行了,夜了,我要休息,你可以回你的房間了。”
離開了李昊的房間,金勝曼手指絞在一起,覺得滿腹委屈,可又沒地方說。
李昊說的不錯,她在莊子上的待遇的確不錯,仆役,丫鬟,護衛,馬車之類應有盡有,而且她從來沒有拿過一文錢。
回頭看看已經熄燈,一片漆黑的屋子,金勝曼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可又想不起來。
船匠的事情不是她不想提,而是一直沒機會。
可除了這一點,還有什么事情被忽略了呢……。
眨眨眼睛,來到李昊命人替自己準備好的房間,坐到床上,望著不斷跳躍的燭火。
誒?仆役、丫鬟、護衛?
如果不是早知道自己的身份,莊子上的管家陳蒙為什么要替自己準備這些。
如果管家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么……李昊豈不是早就知道?!
金勝曼突然想起自己忽略的問題是什么了。
這該死的家伙明明早就知道自己在他的莊子上當帳房,可他偏偏不說,也不露面,只是躲在一邊看自己笑話,虧自己這半年時間一直以為自己藏的很好。
原來,在那個混蛋眼中自己充其量算是個自以為是的小丑。
“混蛋,卑鄙,無恥,下流……”不知不覺間,自認堅強的金勝曼哭了。
次日,艷陽高照,微風拂面。
李昊伸著懶腰打開房門,第一眼便看到了頂著黑眼圈的金勝曼正坐在院中石桌邊瞪著自己。
“咋了?”心中一驚,李昊連忙低頭,發現自己小賣鋪沒開,小兄弟也沒出來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你說怎么了,你還問我問怎么了。”金勝曼的眼淚又不自覺的流了出來:“李德謇,我問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在你家莊子上?”
“呃……”盡管不怎么喜歡金勝曼,但看到女人哭,李昊還是有些手足無措,求助的目光看向正忙著指揮下人灑掃的蘭鈴。
蘭鈴忙的很,地上還有腳印沒有掃干凈。
看向鐵柱。
鐵柱正在觀天像。
娘的,都是些不靠譜的,李昊搓著手,來到金勝曼身邊:“那個……,其實我也是回來之后才知道的,你知道的,之前我一直忙著去突厥的事情。”
金勝曼用衣袖在眼角擦了擦:“那莊子上的丫鬟、護衛是什么回事,別告訴我你家帳房都是這種待遇。”
“這個……莊子上的帳房嘛,因為接觸的秘密過多,所以很需要加強保護,這個你懂的。”李昊一邊解釋一邊把陳蒙罵了個狗血淋頭,老子讓你派人監視這女人,你特么派護衛干啥,這不是給老子找麻煩么。
金勝曼哭的更厲害了:“這么說,你是在監視我對不對,虧我堂堂新羅公主,放下身份幫你打理帳目,你卻在一邊看我笑話,還要派人監視我?”
李昊無語。
這泥馬怎么就解釋不清了呢。
看著金勝曼越哭越厲害,李昊索性也不解釋了,破罐子破摔道:“我說公主殿下,您能不能別哭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把你怎么樣了呢。”
“嗚嗚嗚……”
“好吧好吧,算我錯了行不行?”
“嗚嗚嗚……”
“哎呀我去,你到底想怎么樣?我啥事都答你成不?”
“好,這可是你說的!”金勝曼破涕為笑。
李昊:“……”
半個時辰之后,梳洗打扮之后的金勝曼再次出現在李昊面前,容光煥發,哪里還有半點哭過的樣子。
李昊臉幾乎抽成包子。
“我想做什么你都答應哦,這可是你說的。”金勝曼以勝利者的姿態坐到李昊面前。
李昊能說什么,總不能失信于一個女人:“說吧,你想干什么。”
金勝曼倒也沒有讓李昊多等,直言道:“停止造船,或者說停止造尖底船,那些新羅船匠都是無辜的,我不想讓他們用生命為你的錯誤埋單。”
對于金勝曼奇怪的要求李昊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脫口道:“你是怎么知道我要造尖底船的?是誰告訴你的?”
金勝曼往嘴里夾了一小塊腌蘿卜,又喝了一口小米粥,在李昊等的有些不耐煩的時候才撇撇嘴說道:“切,你忘了,本公主是新羅人,你養在莊子上的船匠也是新羅人。”
原來如此,老子還以為身邊出了什么奸細或者探子呢。
李昊咂咂嘴,從桌上拿起一顆剝好的雞蛋咬了一口:“如果我不同意呢?你知道,只要我想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任何人都無法成為阻礙。”
“那我只能進宮見見大唐皇帝陛下,你知道,昨天如果不是在宮門口遇到李衛公,很可能我已經進宮見到貴國的皇帝陛下了。”金勝曼輕飄飄的說著,絲毫沒把昨天被攔在宮外的事情放在心上。
李昊撓撓頭:“為什么?我是說,為了幾個船匠,值得你如此做么?據我所知在新羅比那些船匠還慘的人有很多,我也沒見你如此關心過他們。”
金勝曼淡淡說道:“顧眼前吧,新羅太遠,我現在還回不去。”
事實上,金勝曼說謊了,什么為了本國船匠之類說白了其實都是借口,她真正在乎的是不想讓李昊造什么尖底船。
雖然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是一種美德,可人總要量力而行吧,如果不自量力那就成了不見棺才不落淚。
李昊在長安是個什么樣子明眼人都知道,無數雙眼睛都在盯著他,等著他犯錯,若他執意造什么尖底船成功了還好,若是失敗了,估計彈劾他的人會不計其數。
只是金勝曼并不想坦白這些,她只是把這些深深藏在心底,只拿屬于新羅的船匠來說事。
至于會不會引起李昊和其他人的誤會……管它呢。
望著固執的李昊,金勝曼心底泛起苦澀的笑容,希望他不會恨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