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通往洛陽的官道也已經修好了,數丈寬的水泥路,平整的像是銳子,一條三尺寬的隔離帶將整條路分開,往來于長安、洛陽的商隊、馬車各行其道,川流不息。
這條路的建成,雖然沒有縮短長安到洛陽的距離,但因為路況較好,行駛有序,使得往來于兩地之間的時間大大縮短。
嘗到了甜頭的商隊非但沒有排斥朝庭在路中間設置收費站的舉動,反而大力支持。
畢竟如果沒有這么好的路存在,他們就需要在路上多耽擱數日時間,人吃馬喂的消耗加起來,比那一點點過路費多出不知多少。
更不要說路修好之后,朝庭又在路上設置了管理機構,派人官兵沿路巡邏,僅這一點就讓他們省下來大筆雇傭護衛的開支。
朝庭在這方面也沒吃虧,據長孫無忌統計,水泥路修好的十天之內,除去分紅,朝庭便從過路費中收取了多達百來貫的收入。
這些錢表面上看不多,但勝在細水長流,估計十年左右就能收回修路的成本,再將來便是純利潤。
拋開這些不說,因為官府派發糧食的關系,修筑水泥路的百姓非但沒有像前隋那樣民怨沸騰,反而對朝庭的舉措交口稱贊,使得一場影響整個關中的蝗災就此消弭于無形。
嗤笑一聲,李二將思緒從回憶中拉回現實,嘆了口氣:“唉,這幫小子,腦子就是好使。”
見李二回魂了,林喜湊上來:“陛下,太子殿下和李侍讀求見。”
“這兩個小子來干什么,告訴他們朕正在休息,任何人都不見。”心情不錯的李二皺了皺眉,根據以往的慣例,這兩小子屬于典型的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偉大的皇帝陛下不想壞了好心情。
林喜猶豫片刻,腳下沒動地方。
李二‘嗯’了一聲:“怎么,還有事?”
林喜躬了躬身子,小聲道:“陛下,殿下和李侍讀帶了許多箱子過來,似乎真有很重要的事。”
箱子?還好多!這倆小子想干嘛。
李二深吸一口氣,為自己的好心情默哀片刻,微微抬手:“那就讓他們進來吧,朕倒是想要看看,這兩個臭味相投的小子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得了李二的吩咐,很快李承乾和李昊便鬼鬼祟祟的溜了進來,來到李二面前行了禮:“兒臣(臣),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然后,含胸,低頭,彎腰,狗腿之極的站到李二兩側,對著外面一揮手。
很快,在李二疑惑的目光中,數不清的箱子被抬了進來,放到房間中央,很快就鋪滿了房間中所有的空地,直到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這才停了下來。
此時的李二已經滿頭黑線,左看看,右瞅瞅,指著滿地箱子:“這,這什么東西,你們兩個又在搞什么。”
“打開。”李承乾沒有回答老頭子的問題,對著已經被擠到門口的幾個小太監命令道。
“諾。”小太監不敢抗命,翻山越嶺的爬過十多個箱子,將李二面前的箱子打開。
‘哐’,金光璀璨,滿滿一箱黃金。
李二嘴角抽了抽,頭頂黑線多了些。
‘哐’,又一個箱子被打開,里面依舊是黃金。
‘哐哐哐……’開箱的聲音不斷,御書房很快就被徹底鍍上一層金光。
哪怕李二身為大唐最大的地主,如此多黃金被堆在一起的場面依舊讓他瞪大了眼睛,不由自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第一反應就是,這倆小子該不會把戶部劫了吧?
但不對啊,戶部的庫房里就算有金子,也絕不會有這么多。
難道是……。
“你們兩個,該不會是把朕的內宮府庫給弄塌了吧?”想前想后,李二覺得只有這個猜測最靠譜,只有內宮府庫塌了,這兩個小子才會不辭辛苦的把里面的金子搬到自己這里來。
李昊與李承乾對視一眼,答非所問道:“陛下,外面還有五十萬兩銀子。”
李二覺得自己都快要瘋了,朕問的是還有多少錢么,朕明明是問的錢從哪來的。
知父莫如子,最后還是李承乾醒悟的比較早,縮頭縮腦的說道:“父皇,您還記得被派到百濟的遠洋水師么?”
“遠洋水師怎么了?”李二突然覺得自己有些老了,思維有些跟不上這兩個臭小子。
“父皇,這些東西是遠洋水師剛剛送回來的。”
遠洋水師送回來的,李二腦子瞬間就是一懵。
遠洋水師他知道,這支水師去干什么了他也知道。
在他看來不過就是一千多人的隊伍,最多也就是去百濟轉上一圈,最大的作用就是讓長孫沖、程處默、李震他們幾個去鍍鍍金。
可是,面前這么多金子算怎么回事,難道那幫家伙不是去鍍金,而是去打劫百濟皇宮去了?
否則半年時間在海上就算拼了命的搶,也不可能搶回這么多金子吧。
李二越想越不淡定,早在李承乾和李昊沒進來之前他就知道這兩個小子一來準沒好事,可萬萬沒想到,竟然是如此大的事情。
“說,到底怎么一回事,為何遠洋水師會送來如此多的金銀,李德謇,是水師都督,你來說。”
李二一句話,先把自己兒子給摘了出去,看來李承乾應該是親生的沒錯了。
李昊從懷里摸了半天,掏出一封皺巴巴的信件,小心的放到李二桌上,然后才縮頭縮腦的說道:“陛下,其實事情是這樣的……吧啦吧啦,噼里啪啦……。”
半個時辰之后,李二把皺巴巴的信往邊上一丟,哭笑不得道:“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百濟虎王,這家伙是個傻子么。”
“臣也不知道具體是怎么一回事,反正雷耀他們派回來押送黃金的人就是這么說的。”李昊咂咂嘴,知道眼前這一關應該算是過了。
當初一力主張水師去百濟的是他,將水師留在百濟的也是他。
如今,百濟與水師發生交戰,國內又亂成一團,說與他沒有半點關系傻子都不會相信,將來若是被朝中那些吹毛求疵的御史發現,少不得又是一場不大不小的麻煩。
李二好歹也是當了這么久的皇帝,如何能不知道李昊想的是什么。
瞇著眼睛盯了鋪滿整個房間的黃金一會兒,偉大的帝國主義頭子決定,看在這么多金子的份上,這個鍋他扛了。
擺擺手,眼珠子都有些發紅的林喜連忙命人將箱子蓋上,寸不不離的看著一眾禁軍將這些金黃送往內宮府庫。
待到房間重新被搬空,李二重新坐好,平復一下心情對李昊問道:“關于百濟,你有什么想法?”
李昊撓撓頭,如此容易就能蒙混過關讓他覺得有些意外,想了想對李承乾使了個眼色,意思是你來說。
在來見李二之前,兩人已經有了默契,李昊以十五、六歲之齡,混到從三品的職務基本已經算是到頂了,功勞什么的對他來說就是可有可無的東西。
但李承乾不一樣,眼下正是需要他表現的時候,再多的功勞都不嫌多。
于是,李承乾在還了一個心領神會的眼神之后,清了清嗓子:“父皇,兒臣以為,針對百濟如此情況,我們有兩種應對方案。”
李二露出感興趣的神情:“哦,哪兩種應對方案,說說看。”
李承乾先是定了定神,重新理了理思路,才緩緩開口:“第一種應對方案是我們借百濟動蕩為名派出軍隊,名為保衛邊境,實則對百濟施壓。這樣做的好處是彌補羅州兵力不足,就近監視百濟,但有可稱之機,便可揮師進入百濟,將之并處我國領土。
但這樣做也有壞處,那就是很容易使百濟在壓力下八大氏族與王室摒棄前嫌,共同對付我們。”
李二點點頭:“那第二種方案呢。”
“第二種方案就是以不變應萬變,坐山觀虎斗。
以百濟時下的情況來看,他們的那個虎王很可能不是八大氏族的對手,為了維護自己的統治,他很有可能別國求援。
而周邊各國中,新羅與百濟既有新仇又有舊恨,根本不可能幫助扶余章,高句麗更是早就對百濟虎視眈眈,如果他敢向新羅求援,估計死都不知怎么死的,如此推斷,扶余章最有可能求援的對像就是我們。
所以我們完全可以等上一段時間,待扶余章派來求援的使者,我們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派遣大軍進入百濟,到時候不管幫助扶余章是剿滅八大氏族,還是幫助八大氏族搞定扶余章,全憑我們的心意。”
李承乾一口氣說了近小半個時辰,終算把李昊的交待以及自己的分析全都說了一遍。
不過,以他的性格來說,這兩種方案他都不怎么喜歡。
大唐帝國兵多將廣,其實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調動大軍,馬踏百濟王都,然后再揮師北上,配合國內大軍,對高句麗南北夾擊,將整個半島全部收入囊中。
至于新羅……,看在李昊那個小情人的份上,就讓他們再存在幾年,若是新羅人識相,主動投降,就把那塊土地封賞給他們,若是不識相,以大唐的國力碾死新羅不比碾死一只螞蟻困難多少。
“都說完了?”就在李承乾胡思亂想的時候,老頭子看了看他,又看向李昊:“你也是這個意思。”
“陛下,臣覺得太子殿下的建議很好。”李昊能說什么,這本就是他交待李承乾的東西,再讓他來說,也不可能比李承乾說的更好了。
本以為李二會提出什么有建設性的意見,或者干脆就照著這兩種方案執行。
結果沒想到,李二只是淡淡的擺了擺手:“說完了就下去吧,該干什么就去干什么,百濟的事情就當沒發生過。”
“啊?”
“啊什么,都出去吧。”李二將身體靠到椅背上,輕輕閉上了眼睛。
得,白說了。
李昊有些泄氣,見李承乾似乎還想再說什么,連忙給他使了個眼色,拉著他一起給李二行了一禮,雙雙退了出去。
麗政殿外。
李承乾甩開李昊:“德謇,你怎么回事,難道這事兒就這么算了?”
李昊搖搖頭:“不算了還能怎么樣,兩百萬兩白銀的功勞已經夠了,總得給別人留點機會。”
就在剛剛的一瞬間,他想通了很多,最關鍵一點就是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這段時間以來,不管是修路也好,冶鐵也罷,自己的風頭已經出的夠多了,再加上這次遠洋水師半年時間弄回來兩百萬兩白銀的事情,說是站在風口浪尖上也不為過。
當然,你也可以說不遭人妒是庸才,既然有表現的機會,那就要勇往直前,了不起死死抱著李二這條大腿,估計沒人敢動他。
可李二畢竟不是神仙,再過二十年,這位皇帝陛下弄不好就要駕鶴西游,到了那個時候,靠山不再,鬼知道自己會面對什么樣的打擊報復。
至于李承乾……,還是算了吧,還有二十年呢。
李承乾有些無語,好半晌才憋出一句:“你啊,就是想的太多,真搞不懂,年紀輕輕的,怎么做起事來這么老成。”
李昊露齒一笑:“你可別這么說,弄的就好像比我大一樣。”
“好,不說就不說。”李承乾意興闌珊的揮揮手,想了想道:“不過既然遠洋水師立了這么大的功勞,咱們慶祝一下總沒錯吧,走走走,康平坊走起。”
又是康平坊……。
李昊沒來由心底就是一陣抽搐。
他可沒忘上次從康平坊出來被李月靈好一頓說教,然后又賠上整整一箱珠寶的事情。
現如今,李承乾竟然還提出要去康平坊,這怎能讓他不觸景生情。
很快,李承乾發現了自己這個侍讀的反常舉動,扭過頭:“怎么了?”
李昊干咳一聲掩飾自己的尷尬:“能換個地方么?要不咱們去東市吧,好歹你也是太子,去康平坊傳出去對你的名聲不好。”
李承乾沒想到‘名聲’這樣的詞竟然會出自李昊之口,愣了半天才納悶道:“不是吧,你李德謇還會在乎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