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昊絕不會承認拆下來的匾額是自己故意放在后院顯眼地方的,這一切都是因為陳蒙不小心,跟衛公世子毫無關系。
指指對面的椅子,示意王玄策坐下,李昊笑道“剛剛不過是跟你開個玩笑,別放在心上。”
“小生不敢。”
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頭。
王玄策忐忑的與面前的年輕人對視著,總覺得對方的目光有些怪異。
李昊點點頭“你走吧。”
“啊?什么?”王玄策沒想到李昊會如此輕易的改變主意,一時間愣在原地。
李昊嗤笑一聲“強扭的瓜不甜,既然你無心為我效力,我又何必強求于你,難道我堂堂衛公世子不要面子噠。”
王玄策見說如獲大赦,再施一禮,連告辭都不說,逃也似的離開了龍潭虎穴般的養心齋。
自從年前來到長安,他聽到最多的便是衛公世子,對于李德謇,那可以說是如雷貫耳,像什么搶男霸女,強買強賣,恃寵而驕,恃才傲物……簡直是罄竹難書。
如果在被車撞倒的那一刻知道這馬車是李昊的,別說是被車碾了丁丁,就算是碾了頭顱,他都不會跟這個人間渣子一起走。
至于李昊打算招攬他的想法,王玄策在走進那間讓他羨慕不已的宅子之后就已經大致猜了個不離十,但他并不打算順著李昊的意思來。
所謂學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王玄策自認進京是來參加科舉,報效朝庭的,若是半路跟著一個聲名狼藉的家伙混在一起,豈不是丟人丟大發了。
陳蒙盯著王玄策匆匆離去的背景,禁不住怒火中燒,俯身在李昊耳邊道“此人好生不識抬舉,少爺,要不要小人晚上安排人揍他一頓?”
李昊咂咂嘴,扭過頭道“陳蒙啊,少爺我現在名聲都差成什么樣了,你還跟著裹亂。”
陳蒙咧了咧嘴,小聲嘀咕道“少爺,要我說反正您那名聲已經夠差了,再差還能差到哪兒去。”
這特么說的是人話么,就算是事實,你也不能明著說吧。
李昊氣的暴跳如雷,跳起來指著陳蒙的鼻子道“你給老子滾,思想有多遠你就給老子滾多遠。”
“不是,少爺。”陳蒙縮了縮脖子,吱唔道“小人這不也是想要替您出口氣么。”
“滾犢子,老子的名聲就是被你們給搞壞的,出口氣,出口氣!我跟你們說過多少次了,要以德服人,什么叫以德服人你到底懂不懂!”
陳蒙見李昊真急了,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懂,懂的,少爺您別生氣。”
李昊突然有點想念鐵柱了,那個憨憨人狠話不多,比陳蒙這個碎催強多了。
也不知道鐵柱那小子在干嘛,這么多天了連點動靜都沒有。
發了一會兒呆,李昊又將陳蒙叫過來“一會兒派人把西市的何老九叫來,我有事情吩咐他,盡快。”
“諾!”見有正事,陳蒙不敢怠慢,答應一聲便按照李昊的吩咐去找人。
今日的何老九跟以前的何老九相比,身價漲了千萬倍都不止。
雖然表面上看他還是個乞丐,但實際上卻整個西市幾乎有兩成的店鋪都掛在他的名下,真說起來絕對是長安城中數得著的隱形富豪。
但盡管如此,何老九卻依舊不敢對李昊有半點忤逆,聽到衛公世子召見,立刻放下手頭上的一切事務,屁顛屁顛出現在某人面前。
“少爺,您找我?”
李昊的目光在何老九的十只珠光寶氣的手指上掠過,咋舌道“嘖嘖嘖,我說老何,這才幾天不見,你這小日子過的又風光了不少啊。”
何老九訕訕一笑“哎呦,看您說的,這不都是托了少爺您的福么。”
“行了,我也不跟你廢話,今天找你過來是讓你幫我打聽一個人。”
“成,您說。”何老九畢恭畢敬站在陳蒙的身后,臉都要笑皺了。
“我要找的人叫王玄策,是今年春闈的考生,你幫我問問,他今天為什么會來東市,順便再打聽一下他身邊都有些什么人,都是干什么的,能做到吧?”
“沒問題,明天一早就把消息給您送來。”何老九想都沒想就應下了李昊的要求。
對于他手下的丐幫來說,李昊的這個要求簡直不要太簡單,只需稍微派人一打聽,立刻就能得到確切的消息。
再說離開養心齋的王玄策,走出印象中的龍潭虎穴之后,站在街角處望著大概三十丈外的一間店鋪發了一會兒呆,眼中露出幾分恨意。
懷遠布料行,長安城數一數二的布料行,初時由兩位東家合股所開。
這其中一位東家便是王玄策的父親,不過當年因為一場意外,王父在一次進貨的途中染病身故。不想那布料行的另一位東家非但沒有對王爺做任何補償,反而借機賄賂官 府,給王父安上了一個攜款潛逃的罪名,又隨意找了個由頭將合股的布料行變成了他自己的私產。
如今時隔五年,王玄策終于長大成人,奈何長安早已經物是人非,當年辦事的官員外調他鄉,知道此事的伙計也都不知去了何去,王玄策縱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徒呼奈何。
幽幽長嘆了一聲,王玄策收回思緒,不自覺又回頭望向養心齋,以那個少年衛公世子的身份,替自己要回屬于自己的東西,讓當年的罪人付出代價應該很容易吧。
只可惜,自己與那年輕的衛公世子不是一條路的人,所以……還是靠自己吧,只要自己能在春闈上考個好名次,一定能替老父洗雪沉冤。
轉眼間,一夜時間過去,東方再次泛起魚肚白,平靜長達年余的芙蓉園再次熱鬧起來。
一隊又一隊精銳禁軍開入園中,搭起數不清的帳篷。
園區的正中心的紫云樓處,擠滿了數以百計來自大唐各地以及周邊各國的商賈。
這些人圍在一塊巨大的牌子下面,伸長脖子看著上面的公告,公告上羅列的收費項目看的眾商賈咋舌不已。
一把椅子租金三兩,一張桌子租金十兩,保險費按照商品報價的百分之五收取,安保費每名禁軍每日五兩銀子,就這還不算場地租賃費,物資運輸費。
“搶,搶錢啊這是。”看清了報價之后,有人嚷道。
“沒人逼你交錢,不想交可以不交嘛。”有人指著‘自愿’兩個字鄙夷道。
“知足吧,還沒收你們人頭費呢,再過幾年說不定想進來還要按人頭交費呢。”有人藏在人群中吐槽。
“不錯,這個建議很好,那個誰,記下來,明年展銷會按人頭收費。”守在公告下面的某太監興奮的叫著。
眾人“……”
明天就是展銷會開幕的日子,為了節省時間,戶部準許商賈們提前入園布置會場。
鑒于展銷會之前已經辦過兩次,每次都取得了很大成功,商賈們自然不會錯過機會,就算租用椅子的價格足夠在外面買上十把椅子,依舊讓這些人趨之若鶩,一股腦扎進紫云樓里面的收費處。
李承乾站在紫云樓高處,望著下面狀若瘋狂的商賈,面露糾結之然“是不是本宮的價格定的低了?”
李昊靠在欄桿上,手里拿著一顆桃子吃的汁水淋漓,吱吱唔唔道“這價格已經不錯了,再高只怕這些商賈就要被嚇跑了,到時候沒人來參加展銷會,那多尷尬。”
李承乾舔舔嘴唇,扭頭盯著李昊恨恨說道“不是,你能不能告訴我,這大冷天你從哪弄來的桃子。”
“當然是自己種的。”李昊翻了個白眼,轉身背對李承乾,吧唧,呲溜,又是一大口“唔,好吃,真特么甜。”
李承乾滿頭黑線“……”
不就是個桃子么,弄的誰稀罕似的,有種夏天的時候別到東宮來吃老子的葡萄。
正想著葡萄,卻見李昊變戲法一樣不知從什么地方摸出兩顆葡萄,直接丟進嘴里,吧唧!
我日,忍不了了。
看著李昊吃的有滋有味,李承乾終于忍無可忍,將他扯到面前上下求索起來。
“哎,哎你干什么……”李昊瘋狂掙扎,奈何吃貨的力量讓人無法抗拒。
片刻之后,李承乾咬著一顆桃子,滿足的長出一口氣“唔,舒服。德謇,知道我最佩服你什么么?”
李昊無所謂的道“我優點那么多,我怎么知道你最佩服我什么。”
“好吧,本宮必須承認,你的不要臉在大唐的確首屈一指,讓本宮不服都不行。”
“真的?”
“假的。”
“哈哈哈……”
笑罷,李承乾看向李昊“說說吧,這些東西哪兒來的?哦對,千萬別說是去年存下來的,皇宮里有最好的存儲技術,可東西依舊沒有這么新鮮。”
“我都跟你說了,是自己種的。”李昊轉身對站在不遠處的陳蒙勾勾手指,從其手中接過一個袋子,伸手在里面摸了一會兒,掏出一顆還帶著枝葉的新鮮桃子,往不住咽口水的常公公丟了過去。
“謝謝小公爺。”常公公手忙腳亂的將桃子接住,舔了舔嘴唇,遞向李承乾“殿下,給您。”
“媽的,你馬屁精,有前途。”李昊笑罵了一句,把手里的袋子直接塞進了眼巴巴盯著自己的李承乾手中。
袋子里面,桃子還有三個,余下有黃瓜若干,寒瓜一個(就是西瓜)。
這下,李承乾滿足了,對著常公公不屑的擺擺手“小公爺賞你的,你就留著吃吧。”
“謝殿下賞。”常公公喜滋滋的把桃子抱在懷里,擦了又擦,終是沒有忍心下嘴。
冬天的新鮮桃子對于常公公來說與仙品無異,他可不敢像太子那樣隨隨 便便就給吃了。
李承乾將手里的袋子掂了掂,猶豫片刻塞進常公公手里,略帶遺憾道“留著給父皇和母后吧,本宮已經吃了一個桃子。”
“殿下仁孝,陛下知道了必然欣慰不已。”常公公立刻送上馬屁。
只有李昊不以為然的撇撇嘴“你可拉倒吧,宮里我已經派人送去了,就連太上皇那兒也有,這些本就是給你拿的。”
“真的?”
李昊點點頭“騙你是小狗。”
那還有什么好說的,李承乾當下從常公公手里把袋子搶回來,摸出一根黃瓜,‘咔嚓’一口咬掉一半“唔,好吃,真好吃。”
李昊笑而不語,轉身向紫云樓下面走去。
桃子、黃瓜等物都是技術學院那邊生物院搭建玻璃大棚種出來的,產量并不大,加在一起也就三、五百斤。
昨天去學院的時候因為帶著李雪雁,袁天罡不知該不該說這件事,故而沒有當面提出來,等到晚上的時候,才特地拿人趕了一架馬車送到李昊的養心齋。
這也是為什么李昊昨天沒有把東西拿出來,而今天一早卻像變魔術一樣弄出來的原因。
當然,真正讓李昊開心的是,李承乾并沒有問他這些東西是哪里來的,這說明這位太子殿下是真的把他當成朋友,既不探查他的秘密,也不懷疑他的目的。
拿來就吃,啥也不問。
挺好的。
皇宮大內,用過早膳的李二正準備如往常一樣去御書房,剛剛起身卻被長孫皇后攔了下來。
“觀音婢,可是有什么事?”疑惑的李二不解的看著長孫皇后,隨即目光在其身后宮女手中的托盤上凝固“這,這是……桃子?”
“陛下嘗嘗。”長孫皇笑著轉回身,用針簽插起一片被消得晶瑩剔透的桃片,遞到李二面前。
芬芳的味道充斥鼻腔,口舌生津。
李二條件反射的張開嘴,將果肉含入口中。
嗯,就是這個味兒。
好吃。
嚼著嚼著,李二的表情就像是見了鬼一樣“這,這是新鮮的桃子,這,這怎么可能,觀音婢,這桃子是哪里來的?”
長孫皇后搖搖頭“這就要問你那個寵臣了,早上的時候,他讓人給宮里送來了百十斤這個季節絕對不會有的東西,妾身見到的時候也是好一陣驚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