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拽、酷、霸。
鞠文泰在說這話的時候,只覺自己的人生達到了巔峰。
大唐算什么,距離西域不知幾千里,難道還能插手西域之事不成。
正想著,宮殿外有人稟報:“啟稟王上,外面有大唐使節求見。”
嗯!嗯?大唐使節!
鞠文泰兩腿一軟,好在是坐在胡床上的,沒有失態坐到地上。
不過就算如此,依舊覺得兩股戰戰,有種夾不住尿的感覺。
“快,快請大唐使節上殿。”擺擺手,鞠文泰動情的吼道。
見大老板對大唐使節如此上心,下面有人連忙阻止:“王上,既然我們已經決定征討焉耆,獨占商路,此時實不宜與大唐使節見面,萬一大唐要求我們……。”
鞠文泰打斷臣子發言,厲聲喝道:“胡說,本王什么時候要獨占商路了,本王只是覺得焉耆王其蠢如豬,明明控制著商路最重要的地段,卻鬧的盜匪橫行,征討焉耆那也不過是為了維持商路的穩定罷了。
是這樣的嘛?剛剛好像不是這樣說的吧!
眾臣子面面相覷,難道剛剛是自己幻聽了?
薛仁貴昂首闊步走上大殿的時候,只覺得大殿上的氣氛十分詭異,十多個高昌臣子面容扭曲,似笑非笑,欲拒還迎,迎面一個白胖子(鞠文泰)笑臉如花,站的畢恭畢敬。
這是什么個情況?莫非這大殿上有埋伏不成?
薛仁貴止住腳步,在距離大殿門口不到二十步的位置停了下來,警惕的看著鞠文泰。
鞠文泰倒是不含糊,二話不說學著唐人的禮節直接拜倒:“高昌國主鞠文泰,拜見天朝使節。”
殿上眾人見鞠文泰都拜了,也都紛紛拜倒:“吾等拜見天朝使節。”
薛仁貴更懵了。
一個月多前他還是個在山里打獵,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獵戶,一個多月之后,竟然有一國之主帶著滿臉諂媚躬身拜倒在自己面前。
這讓薛仁貴一時間很難適應,好一會兒才憋出一句:“都起來吧。”
“謝天朝使節。”鞠文泰撅的腰都快斷了,聞言連忙把腰直起來,回到自己的寶坐上面,對著身邊侍者道:“還愣著干什么,不還給天朝使節搬個坐位來。”
侍者都懵了,剛剛大老板提到大唐的時候還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怎么現在表現的如此不堪,首先行禮下拜不說,這會兒又賜其坐位,連回禮都不要了?
想不通,想不通啊。
帶著滿腹的疑惑,待者出去了,不多時便有四個人抬著一副精致的玉石坐椅走了回來。
沒辦法,西域就產這東西,雖然不能說玉石比石頭多,但跟中原大唐比起來,那絕對是多到數不勝數。
看著四個力士費勁巴啦的樣子,薛仁貴于心不忍,回身走了兩步,探出右手抓住椅背輕輕那么一提,整張玉石椅子便離了四人之手。
然后便聽薛仁貴淡淡問道:“擺在哪里?”
四個力士有多大力氣,玉石椅子有多重,殿上眾人心中誰不清楚。
可結果呢,人家大唐使節一只手就給提起來了。
這尼瑪,還是個人?
“擺在哪里?”提著玉石椅子的薛仁貴等了半天,見無人回答不由著惱,沉聲再次追問一句。
“這,這里便好。”眾臣子中排在頭一位的老頭側身讓開位置,結結巴巴的說道。
“哦。”薛仁貴答應一聲,就這么提著玉石椅子走過去,‘哐’的一聲放下,然后一屁股坐了上去。
“咕嘟”,殿上眾人吞了一口唾沫。
初時還以為這玉石椅子只是樣子貨,四個力士只是故做沉重,但在那‘哐’的一聲之后,這樣的想法不復存在。
椅子是真的,貨真價實的玉石椅子,沒見地面都被砸碎了沒,若不是真的怎么可能如此沉重。
意識到這一點之后,所有人看向薛仁貴的目光都變了,充滿了警惕。
這就是一頭人型兇獸啊,別看手里沒有武器,可真要瘋起來怕是 大殿上沒人能攔得住。
想到這里,眾臣子看向鞠文泰的目光又充滿了佩服。
還是國主英明啊,早早改了口徑,否則若是被這頭人型兇獸知道了自己等人沒把大唐放在心上,指不定會鬧出什么大亂子呢。
鞠文泰在無數佩服的目光中表現的云淡風輕,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待薛仁貴坐了,笑著問道:“天朝上使遠來,招待不周之處,萬望海涵。”
“無妨,這就挺好。”薛仁貴這會兒還是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哪里懂什么客套不客套,理所當然的繼續說道:“其實嚴格說來我并不是使團的正使,而是正使派來打前站的,所以國主不必如此客氣。”
打前站的?鞠文泰呼吸一滯,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含笑說道:“既然這樣,不知使團正使是大唐哪位顯貴?”
薛仁貴傲然道:“我家將軍,遠洋水師大都督,三原候,太子侍讀,李德謇。”
李,李德謇?竟然是這位財神爺!
有著長安第一禍害之名的李德謇,在西域卻有著另外一個綽號:財神。
經他之手出來的東西,就沒有一件不值錢的,尤其是這段時間出現的那個什么紡紗機,在西域已經快要被炒成天價了。一臺的價格,沒有五、七百貫根本想都一不要想,就這還是批發價,十臺起步的價值,要是單買,至少八百貫。
如今,財神馬上就要駕臨西域,若是不讓他留下點什么,簡直就是高昌的損失,會被后世子孫戳脊梁骨的。
想到這里,鞠文泰哪里還顧得上剛剛說過大唐算個屁的發言,笑呵呵問道:“那,不知李天使去了何處?為何沒有與尊使一同前來呢?”
薛仁貴倒是沒想要隱瞞李昊的去向,直接說道:“吐谷渾伏允劫掠商道,擅殺大唐子民,我家將軍前去問責了。”
“這樣啊……”鞠胖子揉著圓滾滾的胖臉,真誠說道:“吐谷渾的做法著實欠妥,受也懲罰也是應該。”
說到這里,話鋒突然一轉:“只是吐谷渾伏允向來剛愎自用,怕是不會給李天使面子啊。”
“不錯,我家將軍也是這般意思,故遣我前來西域,向西域各國借兵五萬,封堵吐谷渾伏允西逃之路。”
鞠胖子的動作微微一僵,糾結道:“呃……,那個尊使,五萬軍力……我高昌實在拿不出來啊。”
他只不過是想要善意提醒薛仁貴一句罷了,怎么也沒想到對方會打蛇隨棍上,直接給他來了一句借兵五萬,這尼瑪不是鬧呢么,要是真有五萬軍隊,老子早就把西域給統一了。
再說,那可是吐谷渾啊,西域除了西突厥之外最大的勢力,跟他動手,就算這次贏了以后他們要是報復老子可咋整。
薛仁貴見鞠文泰推諉,倒也沒有著急的意思,平靜說道:“我知道高昌拿不出五萬的軍力,我家將軍的意思也是讓西域諸國湊一湊,等事情有了結果,我家將軍會按照各家出力多少予以補償。”
“補償什么?”下面眾臣子有人忍不住問道。
“那就看各國需要什么了,比如你高昌吧,若是能讓我家將軍滿意,貴國所產之白疊子,我家將軍將會統一收購,有多少收多少。”
此話一出,殿上眾人的呼吸都重了起來,十幾以眼睛帶著綠光與薛仁貴對視著:“尊使此言當真?”
“當真。”薛仁貴不屑的點點頭。
“王上……”眾人又看向鞠文泰,催促的意味十分明顯。
鞠文泰也沒想到李昊會給出如此優渥的條件,竟然答應收購高昌所有的白疊子。
要知道,高昌可是棉花的出產地,每年都會出產大量的棉花,若是真能全部賣出去,那收益將會比現在翻上三、四番。
如果大唐真能大量收購,高昌必然會加倍種植,到時候,收益比現在翻上十倍都不止。
點點頭,鞠文泰笑道:“既然這樣,尊使可否讓我等商量商量?您放心,不會耽擱太長時間,大概兩、三日便會有結果。”
“自然可以。”薛仁貴站起身:“國主盡管商量,商量出結果之后,直接派兵去且末與吐谷渾邊境既可,本使會在那里與你們匯合。”
鞠文泰一愣:“尊使要走?”
“當然,既然高昌湊不齊五萬兵馬,本使自然要去其它國家看看。”沒給鞠文泰拒絕的機會,薛仁貴抱了抱拳,轉身走出大殿。
任務完成,去下一城吧。
至于高昌會不會真的出手幫忙,薛仁貴毫不在乎。
畢竟臨行前李昊說過,不管西域諸國答應與否,都不必與他們多費唇舌,只要找個小本本記下來便好,待到將來把吐谷渾的事情處理完,自會找他們一個個算帳。
薛仁貴走了,走的干脆利落,就在高昌眾人抱怨唐人無禮的時候,王宮外有人有人來報,唐使離開之后留下了一輛馬車,并言說車內裝有禮品一份。
帶著疑惑,鞠文泰與眾臣子離開王宮正殿,便人將馬車上的幾個大箱子卸下、打開。
箱子蓋打開的瞬間,眾人不由自主瞇起了眼睛,面泛潮紅,呼吸粗重。
鏡子,數個大箱子里面,每只箱子里都擺著一面鏡子,光可鑒人,清晰到連汗毛孔都能照的一清二楚。
“寶,寶貝啊。”鞠文泰就像是一個鄉下土財主一樣撲到鏡子前,伸手想要摸摸,又怕給鏡子摸壞了,想要抱起來,又怕給摔了。
直圍著一人高的鏡子轉了好幾圈,才搓著手叫來待者:“來人,快來人,把這些寶物裝起來給王妃送去,讓王妃好好收藏。”
啥?一邊的眾人都傻眼了。
全都收起來給王妃送去,合著我們就只能看一眼了唄,這可是大唐使者留給高昌的,怎么就成了你個人的私藏了呢。
“王上且慢。”眾臣子中一老者越眾而出。
鞠文泰皺眉問道:“蘇興昌,爾有何事?”
蘇興昌瞥了一眼身后眾人,上前一步道:“王上,這幾面鏡子乃大唐皇帝陛下賜于我高昌的,臣以為應該有更妥善的安置方法,若是收入后宮恐會招人非議。”
非議個屁,你們就是羨慕嫉妒恨。
鞠文泰翻著眼皮,不耐煩道:“吾乃高昌國君,唐皇賜下寶鏡如何安排本王說了算,若是有人有什么非議,爾等可將之索拿下獄。”
“王上,三思啊!”
嘿我這小暴脾氣,給你們臉了是吧。
鞠文泰把手一揮怒道:“三思什么三思,你們什么意思以為本王不知道嘛。不怕跟你們說,這是唐皇賜下的寶鏡,就是本王賜給你們了,你們有幾個膽子敢拿出來用。一天到外都在想些什么東西,有那雜七雜八的心思,不如想想如何調兵,別光想著拿好處。
大唐的好處不是那么容易拿的,一個個光想著占便宜,就不知道想想若是不能滿足大唐天使的要求,回頭被問責該當如何?”
眾人委屈的低下頭,眼巴巴看著侍從將幾面價值連城的大鏡子抬走。
好氣哦,明明就是給我們大家的,怎么就成了你鞠文泰的私藏了。
氣歸氣,該辦的事情還得辦。
反正鏡子已經被抬走了,眾人倒也沒再惦記,沉默片刻有人道:“王上,那還要不要繼續征討焉耆?”
鞠文泰變色道:“征什么焉耆?盡出餿主意,打仗不要死人的嗎?”
“可是……”
“沒什么可是的,把集中起的那些士兵全都給我調到且末邊境去,跟且末溝通好,最好且末也能出兵,咱們兵合一處,去吐谷渾邊境等著大唐使者去。”
鞠文泰說完這些,轉身就走。
鼠目寸光的家伙,還征討焉耆,沒見大唐使團就在西域么,這個時候征討焉耆,我看你特么是想屁吃。
不說你能不能打下來,就算真打下來了,萬一惹得唐人不高興了怎么辦,難道老子還真敢跟大唐開戰不成。
更何況吐谷渾前車之鑒就在那里擺著,伏允因為搶劫商道已經遭了報應,老子又不傻,自然不可能去走他的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