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有些人,盲目地認為這個世界上的事物,都是一成不變的——過去來到遠港島的人有怎樣的力量,未來到此的人也都只有同等的程度……正因如此,艾倫無法理解一個標準的軍事化組織,與松散的匕港鎮民兵之間,有多大的差距。
從出生到現在,艾倫·李所能接觸到的“世界”,甚至連整個遠港島的一半都不到,他視野的狹隘也就不難理解了,自始至終,他都是以一個坐井觀天的島民身份去謀奪不屬于自己的權力。相比較而言,泰克圖斯好歹是見識過“外邊”的世界的,在關鍵時候,他怎么說還是能拎得清自己的斤兩——那個據說來自聯邦的“義勇兵”組織,具有著濃厚的軍事化色彩,雖然就裝備上而言看起來并不比核子教會強,可自己這邊的教眾實際上能發揮的戰斗力,艾倫·李自己心里清楚。
核子教會的教眾主體,大多數都還是那些普通甚至貧苦的廢土平民。正因為生活困苦,難以看到希望,他們更容易受到宗教的感召,渴望通過獲得超脫物質的升華,來拜托物質世界的苦惱。擁有一定程度的戰斗經驗的廢土客或者是老兵,始終是少數,再加上因為宗教教義與輻射傷腦的雙重debuff作用,很難指望一批半瘋半癲的人能有多少戰斗力。
有時候泰克圖斯都在擔心,別打起來一興奮沖到隊友槍口前,讓自己人給突突了。
但這樣愚昧無知又偏執狂熱的教徒,和艾倫·李這樣醉心于權力的無能之輩相比,也會顯得無比“安分”——貪婪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沒有自知之明。因貪欲而去追逐渴望之物,本就是與走鋼絲無異的行為,再小心謹慎也不為過……但話又說回來,如果能這么輕易就壓制住內心的浮躁,那“貪婪”兩字也可以改寫為“上進心”了。
原本泰克圖斯也是個貪婪又狂妄的人,但是和艾倫·李的合作,讓他逐漸開始警覺起來——自己其實也是在做與艾倫·李無甚差別的事。兩者之間的區別,無非是泰克圖斯要多出那么“一點點”的自知之明……甚至可以說,發起瘋來泰克圖斯可能猶有過之,但他見的世面終究比被束縛在小小的遠港島的艾倫·李要多。
有這么一個格外顯眼的反面例子擺在眼前,泰克圖斯也不得不一遍遍審視自己的行為。這一檢查,冷汗就出來了——他奪取大祭司職位的過程,實際并不穩當,只是前任大祭司馬丁從頭到尾都沒有反抗的跡象,這才讓他毫無懸念地輕松拿下了輿論。如果在這中途,馬丁使用自己的權力進行反制,根基不穩的泰克圖斯壓根沒有勝算。
馬丁為什么輕易地就放棄了大祭司的位置,甚至半推半就地“讓”給了自己?
在經歷了短暫的屈辱感之后,泰克圖斯不得不深思這個問題。他十分確信,雖然自己在造勢的時候一直抹黑馬丁,但必須承認,哪怕他是個看起來軟弱的鴿派,但馬丁對于教會的忠誠是毋庸置疑的,所以根本不存在叛教出逃的可能性。
這更像是在脫手一塊燙手山芋。
泰克圖斯不想去深挖那個鴿派領導的內心,但有一點他大體上有所感悟——馬丁離開絕對有部分原因,是想要早點遠離遠港島的斗爭漩渦!
核子教會、匕港鎮、阿卡迪亞、以及最近加入進來的聯邦義勇兵,這四個勢力齊聚在小小的遠港島上,哪怕此前看起來無比安分的阿卡迪亞,如今也開始頻頻有了小動作……島上的紛爭,早已經不是核子教會與匕港鎮的二元對立那么簡單了。表面上看,威脅最大的是新來的義勇兵,但細細想過之后,泰克圖斯發覺阿卡迪亞也有問題——此前他只是當這個組織是個身懷寶山的和肥羊,然而最近得到的一些“小道消息”卻顯示,阿卡迪亞在遠港島對立局勢背后扮演的角色,一點都不簡單。
用最簡單的說法來形容泰克圖斯現在的心情那就是——他慫了。
泰克圖斯在對待匕港鎮的那群毫無作為的廢柴時,能保持著強勢的姿態,但他面對阿卡迪亞……或者說,是迪瑪這個人物時,就很難保持那種自信心了。以往,他可以很簡單的用核子教會持有的武力來壓制阿卡迪亞,但現在面臨著義勇兵的壓力,泰克圖斯嘗試著剔除武力因素后,發現自己好像根本沒有辦法對付那個狡猾的合成人。
有時候,發現自己似乎并沒有最初想象中的那么聰明,也是很苦惱的事。但認清自己的真實斤兩,起碼可以避免一頭撞進死路的結局。
不知不覺中,遠港島的攻守位置已經發生了變化。泰克圖斯意識到了核子教會,似乎已經從獵人的身份,轉變成了獵物,所以這次打算借著避難所一事被炒作起來的機會,及時和艾倫·李通通氣,改變一下方略以應對迫近的挑戰。
很可惜,泰克圖斯做好了割舍野心以求自保的準備,但是艾倫·李的眼界和智力,顯然還不足以讓他明白眼下的局勢——他固執地認為整個世界的運作規律,都應該和他的“常識”一樣,外來者勢力不可能強到能輕易顛覆自己的權力地位,一向敵對的核子教會也不可能真心拋出橄欖枝尋求合作。
天可憐見,一向抱持著鷹派作風的泰克圖斯,為了能夠與匕港鎮展開“合作”,花費了多少心力去向教眾灌輸新的思想,結果這些準備完全沒用到,艾倫·李這個被害妄想比他泰克圖斯更嚴重的家伙,二話不說就拒絕了……泰克圖斯也不是什么好心氣的帶善人,他不可能像前任大祭司馬丁那樣“委曲求全”,既然匕港鎮不識趣,他也就立刻打定主意啟用備選的方案。
如今想要獨吞遠港島已經是能夠被確認不存在希望的了——拉不到匕港鎮的援助,挑戰義勇兵是注定不會成功的,所謂的野心霸業也就無從談起。泰克圖斯也是光棍,既然贏不了,那就去倒貼,只要混成了大佬大腿上的掛件,分蛋糕的時候肯定少不了自己的好處。而且,考慮到義勇兵來自于馬薩諸塞聯邦,泰克圖斯甚至想過,說不定有機會能跟著義勇兵去到聯邦等地區,得到更多的利益!
仔細想想,即使按照原本的計劃,干趴下遠港島上的其他勢力,就憑借著這個曾經是國家公園的破島的設施,又能成得了什么氣候?還不是龜縮在島上,時不時還要被超級變種人和各種海鮮怪物折騰來折騰去。
那些被教義“洗腦”的教眾,對于遍布輻射迷霧的遠港島甘之若飴,但泰克圖斯還是渴望更加安逸舒適、更符合上流人士身份的生活環境的。只是以前靠他們的武裝力量,是達不到去其他地區開拓、傳播教義福音的標準的,現在的話,依靠著義勇兵這種軍事組織的力量,未必不能成事。
泰克圖斯身為一個廢土原生宗教的投機者,在生存壓力的驅使下,已經自行領悟了一條充滿大洋對岸國度特色的方針——沒必要搶一塊小蛋糕,只要把蛋糕做的夠大,即使只能分到一部分蛋糕,也能比原先所得要豐厚的多。
最重要的是……這么做,主要的矛盾就會轉嫁給義勇兵,誰讓它是大佬呢?而遠港島的核子教會,只要做好自己本分的工作,時不時再給大佬喊喊666。通過這幾天的情報收集,泰克圖斯也對義勇兵這個組織有了一個大體上的了解,如果對方沒有演戲,那基本可以確定,這是一個挺有人情味的軍事組織。
它最大的特點就是干實事,同時包容性很強。
泰克圖斯仔細核對過了自己教會的教義,剔除掉一些攻擊性較強的條目,基本上完全可以與義勇兵和平相處。他也暗地里派人偽裝了身份去旁敲側擊,確認義勇兵組織對于核子教會信仰,并無排斥禁止的說法……當然,條件肯定是要遵從義勇兵的規矩,這倒是不難,有些偏激的教義條目,稍作擅改即可。
投靠義勇兵固然會失去一定的“自由”,但反過來,能得到的好處也是顯而易見,如此一來,留給泰克圖斯的答案自然也只有一個了——獻上忠誠,就這么簡單。
“大祭司,我們就這么離開嗎?”
跟隨泰克圖斯一同前來的教眾中,對于剛才艾倫·李和匕港鎮民兵的無禮舉動而感到不滿的,大有人在。按照平時大祭司的性子,剛才直接開戰打到頭破血流才算正常,可結果泰克圖斯也沒多說什么選擇了離開,看起來好像自己這一方輸了陣一樣。
“有的人聆聽到了智者的教誨,欣喜若狂;而有些愚人,卻會覺得自己的智力受到了侮辱,而拒絕接受現實——這種蠢到可笑的家伙,已經連當做對手的價值都沒有了,犯不著為了這些已經走在死亡倒計時的家伙,去浪費自己寶貴的生命。”
泰克圖斯只是隨口一說,旨在安撫教眾的心情。
可他萬萬沒想到,話音剛落,就在剛才他們離開的地方,爆發出了不祥的紫色閃光……如果核子教會這邊的教眾還在那里與匕港鎮民兵對峙或者交戰,現在必然會被卷入那怪異的閃光范圍中。
至于那些沒有離開,固執地尋找著避難所入口開啟方法的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