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比和葉鹽相視片刻，臉上都是捅了螞蜂窩的驚惶——身后巨人亞種們還在呱呱墜地，南方的火山巨人已經抬起了手，手上是一塊已被燒焦了的小山。
“那差不多……我們現在該回去了？”吳比幽幽道。
“嗯，差不多了……”葉鹽只顧著看火山巨人，手卻在向吳比這邊夠著，像個盲人。
火山巨人的手正向后移，擺出了一個投擲鉛球一般的姿勢。
“但是不是如果我們走了，裂足部和石手部就慘了？”吳比一邊把人頭匣收好，一邊喚出大莫和三位強壯的異族，隨時準備拉著龜甲逃亡。
“你欠我一個魂間。”葉鹽咬咬牙，好像下了一個很大決心……
然后吳比就看見葉鹽那個用來保護自己的小球，被他一揮手扔向了石手部所在的冰城方向，應該是準備幫他們度過這次火山巨人的暴怒。
緊接著，天黑了——小山被火山巨人投擲而來，越到近處吳比才發現，那哪是什么小山，簡直就是一塊劃破天空的隕石。
冒著火光與濃煙，天上石在原本晴朗的空中涂了一墨，其終點正是葉鹽和吳比的所在。
天地之間開始變得灼熱，吳比收起異族、龜殼和身上的赤紅甲，然后握上了葉鹽的手；葉鹽疲憊地嘆了一口氣，接受了龍晶的撤退邀請，心里想的卻是……如果吳比能從龍晶的手里活下來，還是自己的同事的話，一定不要再跟他分到一組了……
地上冰川開始融化，隕石墜地之前，葉鹽與吳比倏然消失。
從蓋亞傳的一瞬間，吳比就發現不對勁——此處既不是菜園所在的魂道室，也不是第一次來魂界時的石室。
擺在吳比面前的是一張大石桌，石桌旁不規則地擺放著七個石椅，后面則是一列數不清級數的臺階，盡頭高高矗著一個空蕩蕩的王座。
龍晶就坐在王座正下方的石椅上，腰身筆直端端正正，仿佛與石椅融為一體。
“草，會議室……倒霉了。”葉鹽小聲嘀咕，吳比能從他語氣中聽出不妙。
“坐。”龍晶冷然道。
葉鹽也不扶吳比，規規矩矩地坐到了桌前的石椅上，像是一個犯了錯的孩子；吳比也想跟著葉鹽一起找地方坐，可不知是傷勢太重還是腰間的人頭匣太沉，竟然無法起身。
龍晶也不多等，眼神一動，吳比就發覺似是有一股無形的托力，扶著自己倚到了距離王座最遠端的石椅上。
然后是短暫的沉默，但這種沉默，在石壁搖曳的火光下卻顯得很漫長。
就在吳比也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的時候，龍晶終于打破了沉默。
“在藍星打造出了人杰，完成了任務，還殺了白手套……不錯。”龍晶開口的第一句，居然是夸贊吳比在藍星的作為。
“幫助影壁搶奪了靈寶，給黑組未來在藍星的行動打了一個好基礎……不錯。”龍晶還夸，吳比有點覺得不對頭了。
眼觀鼻鼻觀心，吳比低頭默想——這是準備先把自己的功勞都算出來，然后再算算蓋亞的爛賬，玩個賞罰分明？
“這些……可以抵掉你走私的罪。”龍晶瞪了吳比一眼，吳比卻感覺他這一眼不僅僅是瞪自己，更是在瞪小梁朝中的“存貨”。
里面有從大梁朝帶出來的異族兵甲，有從藍星帶上來的獸魂，也有從蓋亞帶回來的各種各樣的獵物……
“現在，葉鹽，你講講在蓋亞里面，都發生了什么。”龍晶的身軀幾乎未動，只是微微轉了下頭，卻帶給了葉鹽強烈的威壓，“從頭到尾，講一遍。”
吳比也才知道龍晶并不能像看菜園一樣，看到靈魂斗場里面發生的一切，心道那就有斡旋的空間，于是忙不迭地開口：“我講吧？”
“嗯？”龍晶轉向吳比，沒說行也沒說不行。
葉鹽倒是不想讓吳比講，可是自己一覺睡過去，想講也講不出，只能任吳比瞎編。
于是吳比開始講起，哪知才說第一句就被龍晶打斷了——龍晶打斷的方式也很沉默，只是輕輕地咳嗽了一聲。
當時吳比正說到他和葉鹽一起走進裂足部的營地，龍晶的咳嗽，就是因“一起”兩字而起。
吳比轉念一想，龍晶對葉鹽的傷勢非常了解，如今葉鹽毫發無損，那很明顯龍晶看破了這位魂煉其實是利用靈魂斗場的這段時間里一直在療傷……
龍晶一聲咳嗽，葉鹽微微對吳比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為自己撒謊，吳比方才重新講下去。
但吳比說到第二句，說起裂足部接納了他，就又聽到龍晶的第二聲咳嗽——籬是被龍晶親自訓練過的，哪能不知道他什么德行？
“不要讓我咳嗽第三聲。”龍晶的語氣沒什么變化，但那種高高在上的態度卻讓吳比非常不爽。
吳比脖子一歪，這一次不再撒謊，把蓋亞發生的一切如實講起——反正自己從頭到尾啥也不知道，他就不信龍晶會因此怪罪他。
自從吳比說了實話，龍晶也就沒有再打斷，從他被鵬鳥拎起，一直靜靜聽到力斬冰巨人的頭顱。
說的同時，吳比也在一直觀察著龍晶的表情變化——說來奇怪，龍晶的表情一直就是冷然沉默的樣子，倒是葉鹽聽得一驚一乍，臉都皺到了一起，幾次想要打斷吳比，屁股下面的石椅也是越坐越燙。
也不能怪葉鹽心驚——殺豺狼人，屠巨人亞種、斬冰巨人……哪件事跡說出來，都足夠在魂界惹起血雨腥風了，結果這吳比從頭到尾做了個遍……
這還哪里是立足期？征伐期都很少能夠見到這種戰績吧？
葉鹽素以為自己是黑組里面不走尋常路的那一個，沒想到這吳比更瘋狂……此時再想起平日里石魚的諄諄教誨，葉鹽恨自己沒有好好把它轉達給吳比。
吳比一口氣講完，往石椅上一癱，靜等龍晶發飆。
龍晶低頭沉默了片刻，問的那句，卻令吳比摸不著頭腦。
“那為什么不撤退？我一共叫了你三十三次。”
吳比一愣，皺眉回應：“那是我的修行方法，正在關鍵時刻，我不能退。”
“好，有功。”龍晶頓了頓，終于把手放在了石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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