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干嘛了?”趁著老屈劍元洗體的當口,狐來扭頭問吳比——這一趟百里雷劫看得小狐貍心滿意足,一時間竟然忘記了表演安心大仙時遇到的傷痛,興致勃勃的。
“嗨,肯定就是又感知到了哪里的隱世高手,跑過去抓人了唄。”吳比嘆了一聲望向北面,心說以后屈南生可能經常會看見訾星律了,因為只要跟在老屈身邊,訾星律就能一直守株待兔,隨時捕獲歡喜境往上的半仙。
“我也不太明白,碎臉人的境界那么高,看上誰了直接找上去便是,何必非要等天歌他爹破境?”狐來此前在大梁朝中昏迷了片刻,此時精神頭還不錯,居然還有閑心思索了。
“隱世高手,哪里會那么容易被人找到?”許何也心滿意足地等著屈南生洗體,順便也為狐來解釋兩句,“到了歡喜境往上,除非他本人想要現身,不然你就算明知道他在哪座山哪座廟,待到近前時,也一樣是貼臉不見……”
“有這么邪乎?”狐來一個小小妖兵,當然不了解幾個大境界以上的玄機,表情頗為不信,“那意思就是說……等天歌也像他爹一樣厲害了之后,他萬一不想見我,我就怎么找也找不到他?”
吳比一邊感慨狐來與屈天歌的友誼,一邊暗自思索訾星律這一趟的目標是誰,暫時沒空理睬小狐貍;余娥則知道吳比一會必要下坑打殺,所以一直為他療養著一身傷勢,即便效果微乎其微,但也始終沒有停下。
“天歌要想像南生一樣厲害,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了。”只有許何斷了一臂,一時間想好也好不了,方才有空理會狐來。
“那我就放心了……”狐來撓了撓肚子,松了一口氣。
“訾星律說老烏龜,又是去了北面,會是找誰?”狐來和許何正說著,吳比突然插了一句,“看把他樂的。”
“無需深究,這中州大地隱世修家多如牛毛,躲起來一修行就是千年百年,能知道是誰才怪。”許何微微搖頭,勸了吳比一句。
“不是,我是看他飛走的那個方向……你們沒發現?”吳比眉毛一挑,既是在問許何,也是在問余娥。
“不就是朝靈城的方向么,殷國皇都老怪物無數,恩人還是別想了,專心療傷。”余娥責備了吳比一句,一邊為他渡入鬼修靈元,順手狠狠地掐了他后背一下。
“行行,先不想……”吳比吃痛,但雖然嘴上這么說,腦筋還是不由自主地加速運動——倘若真像余娥說得那般,朝靈城老怪物無數,那這訾星律還敢大搖大擺地沖上去擄人……也太囂張了吧?
就在吳比死鉆牛角尖、腦海中浮出了一個“去朝靈城看看”的想法之時,思路終究還是被吵吵嚷嚷的狐來打斷了。
“好了!快!”狐來指著屈南生大喊,順手脫下了一直披在身上的錦帽貂裘,連聲催促米缸向空中迎去。
吳比順著狐來的手指望去,便見屈南生重回人形,表情嚴肅地凌空虛渡而來,心中覺得有些古怪。
自從老屈和王北游、石芽“入定”了之后,這幾天里,吳比他們跑了一趟鼎城,又一路演戲收攏人心……忙來忙去,的確是幾天的時間沒有與愛徒溝通過,此時再見他迎面靠近,突然沒來由地生出一股陌生之感。
憶起“入定”時老漢眼角的淚,再想起剛剛直扣心弦的六問,吳比心說這老漢氣勢逼人,該不會性情大變了吧?
“師父,師父……”屈南生來到吳比的面前,正要對著兩位師父下跪施禮,卻被吳比一把攔住,順勢就是一個反跪,單膝。
“給我演!別露餡!這么多人看著呢!”吳比前半句小聲說,后半句大聲喊,“恭喜安心大仙法駕歸來,再修一世,重入元嬰——”
見屈南生走過來的第一件事依舊是拜見師父,吳比自然稍稍放心,心說總歸不至于說是被自己的人物反了天;但是即便如此,吳比還是覺得老屈可能是要起寫什么幺蛾子了,不然為何表情如此之嚴肅?
吳比想著,同時把尾音拖得老長,生怕身后的那群散修們聽不見;與此同時余娥和許何他們也翻了個白眼,配合吳比開演,紛紛單膝跪地迎接安心大仙法駕。
屈南生好氣又好笑,憋了一肚子話卻還要忍著,先把吳比扶起來再說。
吳比也沒打算跪到死,借勁起身,正要回頭跟散修們多解釋兩句——剛才八方湖與乘鶴樓對峙之時,自己、余娥和許何都顯示了超凡的修為,那統領大家的安心大仙如果才只有元嬰境顯然說不過去,所以吳比才想補充說明一番……
就說安心大仙轉世為人,再重頭修起,那如今才到元嬰境也便說得過去了。
吳比暗自佩服自己的應變能力,哪知還沒有開口,屈南生倏然將吳比攔住,傳音道:“不必多說,反而刻意。”
吳比回頭看屈南生幽深的眸子,虎軀一震,即刻打消了補充說明的念頭,同時心里暗暗納悶——這就是所謂英雄的說服力?好像有點意思。
“不辱師恩,徒兒破境了。”屈南生繼續傳音,而這次不僅是向吳比,也是連著許何一奇謝過。
“哈哈哈,客氣啥,回頭再說。”吳比心道屈南生雖然劍心大成,但骨子里還是那個知恩圖報的老漢,當然是十分欣慰。
“嗯……”屈南生欲言,又止,自嘲地笑了一笑,終究還是接過了狐來遞過來的錦帽貂裘,披戴在了身上。
“坑下,樓內……萬萬人由我來救,就先不與諸位敘舊了!”屈南生一秒入“戲”,遠遠地對金老六那一眾散修們抱拳。
散修們受寵若驚,一片嘩然——凌云社如此聲勢,居然還有閑心搭理自己?還要跟自己敘舊?
金老六他們頓時受用無比,對屈南生的敬佩再多三分,腰桿也挺直了三分,決定等此地勝負見了分曉,回頭一定要在修友圈好好吹噓一番。
“我們走。”屈南生一揮手,聲音不大,但見吳比、余娥、許何幾人皆是隨他而去,更不用說背后還跟著凌山與棲霞池的宗門行走。
吳比望向屈南生的背影,感覺他在發光;走得近些,卻見他眉間似有一朵愁云。
“剛才那六問……你可有答案?”吳比借機敲敲邊鼓,想知道老屈為何是這般神情。
“師父,也許你我……日后可能為敵。”屈南生未答此問,反而語出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