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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情 五十六、大莊園

  二十九,陳家塢招募的鍛冶匠、紡織匠、燒陶工、茶農、造紙匠、藥農、漁戶、果農、木匠、商賈這十二戶蔭戶都選定了,還有東南西北四樓的八家蔭戶,總共二十戶注入錢唐陳氏家籍,這二十戶蔭戶把原先的田產留給已成家的子侄,帶著妻子和幼兒還有一些簡單的生活用具來到陳家塢,托庇在陳氏門下,憑各自的手藝謀個安穩日子,陳氏家族將根據這些蔭戶的能力和業績,年底會給予多少不等的錢帛為獎賞,而平時的日用支出全部由陳氏承擔,所以說只要成了陳氏的蔭戶等于以后的日子有了保障,需要的只是你展現手藝、盡職盡責而已。

  錢唐陳氏算不得殷富,族田不過數頃,這次新分的十二頃族田尚未見收成,這一下子多出十二戶蔭戶,要建房子給他們居住、要配備相應農具,這些都需要由陳氏宗族負擔,負責管理族產的陳滿頓感捉襟見肘——

  老族長陳咸領頭捐獻二十兩黃金作為家族用度,東樓陳謨的嗣母周氏也捐了黃金二十兩,就連一向吝的陳滿也前所未有的慷慨,捐了十萬錢,相當于黃金十六兩,陳滿雖然斤斤計較,但也不是全無眼力的,他知道家族興旺達指日可待,這點錢應該出,而且褚氏的那份大禮四樓又各得三頃,其余八頃作為族田,陳氏入士籍不過短短一個月,北樓陳滿一家就增加了五頃良田,五頃就是五百畝之前陳滿一家總共不過四頃地,現在已近十頃,還有家族的田產乃是四樓共有,陳滿一想到這些,睡夢里都在笑——

  陳氏四樓算西樓最富,自然不能少捐,陳操之去向小嬋要錢,小嬋籌算半晌,說道:“小郎君,咱們西樓也捐二十兩金子吧?”

  陳操之笑道:“小嬋姐姐吝嗇啊樓田產過其他三樓總和只捐二十兩金子要被六伯父笑的。”

  一邊的丁幼微道:“小嬋可不是小氣,她是幫小郎持家呢,有小在,我是輕松。”

  小紅了臉,說道:“那——捐二五兩吧。”

  陳操之知道年母親的葬禮花費了不少錢帛母親還只是遺言薄葬,若是厚殮家底都要空了,母親是樣樣為兒孫輩著想啊,問:“咱們西樓就這么點錢了嗎?”

  小道:“錢還是有,但除筆不能動的錢,其他的倒是不多,捐二十五兩已經有些吃力了。”

  陳之奇道:“什么錢不能動怎么不知道?”

  小道:“有五斤黃金。這是老主母多來一點點積攢下來地是要留作小郎君娶妻用。別地開支不能動事只有我和英姑知道——娘子回來后我把這事告訴了娘子。”

  丁幼微美眸含淚。低低地喚聲:“阿姑——”深為自己不能侍奉阿姑終老而內疚。

  母親雖已不在母愛永留心田。正如日月星辰之光永遠照耀。陳操之沉默了一會。說道:“族中需要為蔭戶建造房舍。西樓應該出一份力。母親若在世。也一定會這么做地。咱們捐二斤黃金。三十二兩吧。現在西樓陳氏又多了五頃良田。每年可增加不少收入。到時再把那五斤金子補足就是了。”

  小雖然不大情愿。但小郎君這么說了。她自然不敢違逆。

  丁幼微道:“我也捐四兩金子吧。這是我地妝奩錢。”

  陳操之道:“嫂子就是我西樓陳氏的人,何必另捐!”

  丁幼微道:“那就放在一起,西樓陳氏共捐三十六兩,反正我留那些金子也派不上別的用場。”

  陳操之道:“嫂子真好。”

  丁幼微莞爾一笑,說道:“嫂子難道不是西樓陳氏的人嗎,說什么好不好的!”

  如此,四樓共集黃金近百兩,約值六十萬錢,還有族產積累的三十余萬錢,總計近百萬錢,陳操之與族中長輩商定,擬就了一個六年的長遠規劃,要把陳家塢擴建成錢唐、甚至吳郡的第一等大莊園,莊園北向錢唐江南岸延伸、西北方直至明圣湖畔、東南兩個方向要把九曜山、玉皇山全部囊括其中,莊園規模如此之大,自然不可能豎墻隔離,只須在道路口設木柵門便可,莊園內除了種植稻、麻、麥、粟之外,要展鍛冶、養蠶、紡織、燒陶、釀酒、養魚、制茶、造紙、種藥、種果這些產業,除供莊園內部使用之外,其余的由那戶姓成的蔭戶運出莊園進行貨殖貿易,以求更大的利益——

這些當然不可能一蹴而就,而且錢唐陳氏目前的財力也不足以全面鋪開,但只要按規劃一步步來  都是眼見可以實現的,陳氏族人都是信心百倍,一個入士后的變化是巨大的,近乎脫胎換骨,更何況有陳操之這樣目光遠大者為之籌劃,短短數月,家族面貌一新,新興士族總是富有朝氣的,陳氏年輕子弟個個手捧詩書,苦讀不已,因為明年就是三年一次的郡中正訪察賢才之年,陳氏子弟可以同全、朱、顧、范,杜、丁、戴的子弟一樣以士族身份參加明年九月的齊云山雅集了,但陳氏待品的年輕子弟除了陳尚頗通儒學外,其余陳謨、陳譚僅通毛詩、論語而已,比宗之和潤兒水平還差一些,宗之、潤兒在娘親和丑叔的指教下都已經開始學王弼注的《老子》和《莊子》了——

  至于北樓陳滿的兩個兒子陳溯和陳,更只是勉強讀通了論語,而且陳溯、陳洄年齡都過了二十,已娶妻生子,再要他們讀書那真是太難為他們了,陳滿深為后悔,以前不應該認為讀書無出路啊。

  陳咸安慰道:“六弟,一個家族不可能個個子弟都步入仕途,就以陳郡謝氏為例,謝安石大才,還不是甘居幕后,現在迫于無奈才出山,六弟及溯侄、洄侄就為家族打理產業,這可是非常重要的,是為陳氏立族之本。”

  陳滿點頭稱是,也只有這樣了,而且他的兩個兒子不大愛讀書,比較喜歡經營田產,覺得在莊園里做富家翁、田舍郎也不錯。

  五月以來,陳家塢這一帶大興土木,一切有條不紊地展開,除了必要的工匠外,其余雜工都是陳氏佃戶主動承擔,受陳操之的母親影響,陳氏對佃戶一向比較寬厚,大多數人還是知道感恩的,陳氏入士籍之后新得四十頃地,又需要招收四十戶佃農,魯氏和褚氏敗落后,很多原先依附于魯氏、褚氏的流民和佃戶都聚到陳氏這邊來,還有不少自耕農,有些是瀕臨破產的,就把田地賣給陳氏,自身則成為陳氏的雇農—

  比較好笑的是,為陳氏一時拿不出那么多錢來購買這些自耕農的田地,這些自耕農就讓陳氏先欠著,他們只求得到陳氏的庇護,能安穩地耕種生息,這就出現了一個怪現象,錢唐陳氏短期內又兼并了十余頃地,卻欠雇農一百余萬錢,可謂負債累累。

  陳滿想按其他士族慣例,容無籍流民不報官府備案,這樣陳氏可省一大筆賦稅支出,但陳操之堅決制止,收容流民可以,必須到縣上注籍,該交的賦稅、該服的徭役決不偷漏、逃避,陳操之也建議丁氏和劉家堡逐步將莊園里的隱戶注籍,因為陳操之隱約記得就在這其后的兩年,大司馬桓溫會主持推行一次大土斷,東晉控制的所有州縣都要大閱戶口,嚴法禁、出隱戶,僑人流民悉歸籍,很多高門大族被迫交出數以萬計的隱戶,次等士族被抄家的也不在少數,這就是史上著名的桓溫庚土斷——

  讓陳操之稍惑的是,今年是升平四年,歲在庚申,離下一個庚年還有五十年,桓溫已年近五十,怎么可能再活五十年后主持庚戌大檢籍,依歷史進程,五十年后劉裕大權獨攬,正要逼晉帝禪位了吧,所以陳操之猜想,這個庚戌應該是指某月某日,而不是指年份。

  六月十八,宗之生日,陳之也為宗之畫了一幅畫像,是宗之執筆臨帖時的樣子,既端謹又可愛,另將謝道從曹娥廟里拓來的王羲之所書的曹娥碑帖子送給宗之,宗之最愛王羲之的行楷。

  七,吏部、祠部與譜牒司文書到達錢唐,褚姓家主、六品丞郎褚儉被貶為庶人,褚氏被剔出士籍,原賜的二十頃官田被收回,蔭戶四散,原先依附褚氏的流民隱戶被錢唐其他士族吸納,褚氏的田產轉眼就去了一大半,褚氏雖然憤恨,但現在無官無職,而且成了庶族,又哪里還有資格與陳氏對抗,只有飲恨吞聲而已。

  本來今年初,陳謨、陳譚要赴吳郡求于徐藻門下,但因陳操之母親病逝,所以耽擱了,現在族中事務初定,九個月的喪期已過,陳謨、陳譚便一道去吳郡獅子山下徐氏草堂求學,為明年的齊云山雅集勤學苦讀。

  據吳郡傳來的消息,6納已朝廷征召,赴建康就任左民尚書這一顯職,而八月初八6葳蕤十七歲的誕辰也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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