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某種角度來說,楚云天只是個普通人,因為他會像普通人一樣因喜事而高興,因七情六欲而產生喜怒哀樂,而他那普通人的三觀與個性,乃是由這個生他養他的環境所熏陶而來的成果。
可是……
他潛藏在心靈深處的本性又是何模樣?
夢境中的楚云天看不到自己身體,他是以第三人稱在旁觀這個世界,他看到,他置身于一個看不到邊際的黑暗世界中,唯一的物體就是腳下的階梯,以及延伸出去的階梯盡頭。
當他的意識飄蕩到階梯盡頭的平臺。
他看到了平臺的木質茶幾。
那熟悉的構造,那磨損的紋路,分明就是他家客廳那臺茶幾家具,楚云天不會認錯,代表著神性的冰冷思維正從他心靈深處緩緩復蘇,他因此而知曉許多隱藏在舊神因子中的知識。
心靈之海。
如果海與天空呈現對立,那么此時楚云天身處的維度,便是心靈海洋的深處,處于就連陽光都無法穿透的黑暗世界之中,而那青石階梯則是他意識衍生的產物,階梯通往了他想要反向入侵的媒介……電話。
木質茶幾與紅色固定電話是從現實中投影到這片心靈之海的坐標。
楚云天處于一種很奇妙的狀態,盡管沒有身體,但他卻能感覺到自己心中那冰冷的死意,隨著他念頭微動,青石平臺滋滋燃起了黑色的煙,一個完全由黑影組成的人形從中走出。
從體型看去,黑影與楚云天相差無幾,它仿佛有著自主智慧,在它現身后,它如新生的嬰兒那般開始嘗試伸展四肢,適應這具新身體,而當楚云天在思維中想要做出伸手念頭之際,原本正在扭身抬腿的黑影,忽然按照楚云天的念頭舉起了手。
“?”黑影扭頭朝著某個方向望了過去。
很顯然,剛剛有人它做出了抬手的動作,而它也因此察覺到了楚云天的存在。
那看不到面孔的黑色頭顱似乎在和楚云天于冥冥中彼此對視。
楚云天立刻撤去了控制黑影的念頭,不過黑影并沒有把這只手放下去,而是沖著楚云天輕輕揮了兩下手,與此同時黑影下半張臉拉開了一條猙獰的裂縫,嘴巴幾乎咧到了耳根,那笑容涌現出了洶洶惡意。
“它……是在嘲笑我?”楚云天默默注視著黑影轉身回到茶幾跟前。
那種嘲笑就像是在笑話他只能做一個看客,事實楚云天確實是一名看客,他親眼看著黑影代替他抓住了話機的聽筒,然后,充滿期待的把聽筒湊到了耳邊。
楚云天甚至能感覺到黑影在期待著接下來將要發生的屠殺。
以及敵人凄慘的嚎叫。
“Wuuu……”黑影低聲沖著聽筒發出了一段怪異之音。
下一刻。
世界驟變。
黑暗在以放射狀向四面八方擴散,給楚云天的感覺,這片世界的黑暗正在向外擴張,或者說,黑暗在反向朝著異次元維度蠶食了過去,黑暗中綻放出了光亮來,眨眼間過去,光芒與色彩拼湊出了一個荒涼的城市輪廓。
他出現在了這個陌生的城市中。
以青色灰色作為主色調的世界,呈現出一種生與死之間的色彩,楚云天環顧四周,赫然發現這里的路牌和商鋪招牌寫的全是英文,大街一個人都沒有,盡管街區和建筑物十分繁華,卻給人一種鬼城的感覺。
來到這座陌生的城市之后,黑影的目標很明確,它直接朝著馬路對面一棟寫字樓走了過去。
寫字樓一層大廳仍然是沒有一個人影,所有人都憑空蒸發了一樣,進入旋轉門,黑影與楚云天的意識視角一起穿過走廊,楚云天本以為黑影想坐電梯樓,結果黑影半身突然扭轉了一百八十度,猛然朝身后看了過去。
汩汩……
方格子地板磚的縫隙冒出了大量鮮血,紅艷艷的色彩在這晦暗的世界中尤其刺目,血泊冒出了大量的泡泡,就在楚云天以旁觀者視角的凝視中,地面血泊鉆出來了一頭頭猙獰的犬類生物。
身長兩米,高約一米二左右,渾身沾著粘稠的血漿與不明液體混合物,它們的后腿根部畸形且粗壯,前肢與小腿即為纖細狹長,看去爆發力十足,四肢利爪凸出的骨質尖刺十分鋒利,它們的頭顱乃是由四瓣開裂的口腔組織所構成,內壁長滿了倒刺般的尖齒,光是看一眼就知道它們的咬合力有多恐怖,要是被這玩意兒咬一口,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嘶!”怪物吐著舌頭。
兩米多長的舌頭盤在半空快速的顫動著,發出了響尾蛇一般的聲響,怪物們看到黑影的瞬間,直接就朝它飛奔而來,其中一個跑的的怪物,神經質的左右擺動著腦袋,處于一種極端詭異的狀態。
楚云天以第三人稱視角懸浮在半空中,俯視著大廳里即將演的廝殺。
是了,黑影是他心靈的衍生物,應該也具備他神圣領域的特性吧……正當楚云天如此想著的時候,他看到黑影竟是二話不說扭頭就往樓道逃去。
“不對……”楚云天察覺到了自己思維中的誤區:“這道影子只是我心靈的一個衍生物,并不能完全代表我,所以心之壁不會主動去保護它,如果被那些怪物抓到,它會死的。”
雖然黑影的個性狷狂了些,不過楚云天并不想讓它被怪物弄死,可惜他只能以第三視角旁觀這一切的發生,沒法擋在黑影身后成為保護它的高墻,情急下,楚云天心中迫切的念頭投映在了黑影身,正在逃跑的黑影雙腿一個踉蹌,突然發現下半身不聽使喚了一瞬,分明是楚云天的意識在影響它。
黑影惡毒的朝著楚云天看了過來。
簡直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剝。
“……我不是故意的。”楚云天后悔不已,沒想到他情急下的情緒變化,竟會對黑影產生影響,而這影響導致的后果就是怪物迅速追了來。
眼看逃不掉了,黑影順著踉蹌的晃動幅度,雙手推墻身體猛然發力反沖了回去,凌空一腳直踢筆直刺中那個跑的的怪物,怪物的臉都被踩扁了進去,這一腳看得楚云天真TM解氣!
這還沒完。
黑影揮舞右手,左臂隨之跟,以一招撥云見日推開了臉被踩扁的怪物,藏在腰側的左拳蓄勢待發,只見他向前邁出一步,力從地起,黑影以玄妙的節奏一拳打向了后面露出的怪物,就在拳頭與怪物胸腹接觸的瞬間,身體整勁與手臂肌肉勁力同時爆發,兩道疊加在一起的勁力呈幾何式于怪物的腹部盡情展現著破壞力。
龍拳!
怪物的胸腹當即被打得炸開了一層血肉,后背脊椎怦然凸出一個拳頭大的拳印,這頭怪物從腹部的肌肉組織到內臟,全都被這一拳轟得稀爛。
“這一招……”楚云天記得很清楚,他被李良從倒吊人的噩夢救回來時,處于一種情緒很陰郁的狀態,當時他和小黑在對練的過程中,他曾對小黑用過這一招。
衍生自李良天劍十三式·龍擊的徒手搏擊技,由楚云天自發添工加料琢磨出的發力技巧,龍拳,雙重勁力疊加同時爆發,楚云天怎么可能會忘掉龍拳,問題是黑影竟然也會這招?
難道說,這道黑影擁有楚云天的一部分戰斗記憶?隨著黑影展現出了越來越多的技擊技巧和身法走位,楚云天越發確定了這一點,乾坤混元功的鹿形擬態飛躍,火影忍者的體術影舞葉,影子把楚云天在生活中所聞所見繼承了下來,不論是好的,還是不好的,有用的,或者沒用的。
正如現實生活中跟隨著人們的影子。
不管人們在做什么,影子只會默默的重復著一切。
第一頭怪物被影子踩扁了臉,可惜這對怪物來說并非致命傷,很快就重新爬了起來,只有第二頭怪物直挺挺躺了下去,這些鬼東西數量太多了,根本不是影子能應付的下來的,于是影子繼續逃跑,邊跑還一邊兇狠的盯著楚云天這邊,即使不會說話,也不忘用眼神警告楚云天別亂搞事。
影子逃進了樓梯間,他一個肩撞闖進了樓道,扒著扶手飛速跑到了二樓,這一層依然看不到活人的蹤跡,影子發現二樓出入口有一段距離較長的走廊,于是立刻調頭往那邊跑。
身后的怪物緊追不舍,這群吐著舌頭的魔鬼無視了地形障礙,或是攀爬在墻,或是攀爬在天花板,它們死死追在黑影身后,并且還在不斷拉近著距離,隨著雙方進入了二層的長廊,影子在狂奔時雙手快速結印,一個轉身滑鏟邊退邊轉身面向追來的怪物。
黑影深深吸了一口氣。
當他看到黑影做出這個動作他心都涼了。
這是楚云天模仿動畫片里的手勢,屬于小孩子中二時跟電視機里的角色學習動作而已,徒有其型,不曾想卻被影子學了去,它怕是真以為結了印就能釋放忍術,因此才會在這個關鍵時刻選擇使用忍術來在狹窄地形進行AOE反擊。
“快跑!!”楚云天不顧黑影反抗強行終止了它釋放忍術的動作。
黑影來不及去恨楚云天,因為被他干擾了忍術動作以后,它便在原地產生了一瞬間的身體僵直,而就是這一瞬間,怪物撲了來,把它撲倒在了地。
一張血盆大口咬住了黑影的肩頭。
黑影疼的渾身抽搐,與此同時,那種撕裂的疼痛也反饋在了楚云天的痛感中,在那尖銳痛處爆發的時刻,他的腦子都空白了,完全是本能的爆發出了神圣領域。
一道明亮的光環從影子周身向外擴散,推開了正在啃食它的怪物,而那璀璨的光芒繼續向外沖刷了出去,將周邊所有的事物都渲染成了耀眼的光芒。
刺眼的陽光照在了楚云天臉。
早九點多,楚云天先是揉揉眼睛,隨后睜開了雙眼,看到房間里熟悉的天花板,他愣了片刻,這才意識到夢醒了,他正想翻身起床,卻沒想到右肩突然傳來撕裂一般的劇痛,疼的他半個身子都麻了,動都不敢動。
明明身一點傷口都沒有,疼痛卻真實而不虛,影子受傷時所產生的幻痛,一并回歸了楚云天的身體,不過還好,這種幻痛沒多久就隨著楚云天的蘇醒慢慢消失了,他開始懷疑昨夜夢中的經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夢里所發生的種種究竟是幻夢還是真實?
全是英文的城市與街區。
天空彌漫著生與死之間的灰色。
血泊里鉆出的怪物。
如果說是幻夢,那么夢里的店鋪和建筑也太真實了,就連細節都完美呈現在了楚云天的視角中,如果說是真實的世界,那世界里又存在著太多合理的事物。
由人類建造出來的城市卻沒有人類存在。
卻有著另一種生物潛伏于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