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漢初年,朝廷曾允許私人鑄錢。
結果卻引起了嚴重的通貨膨脹,物價飛漲,市場混亂不堪。
朝廷于是嚴禁私鑄,違者要處以死刑,但違法盜鑄事件還是層出不窮。
齊地的黃縣,由于靠近海岸,歷來都是南北東西客商云集的地方。
貿易的繁榮,勢必成了錢幣集中交易和流通的場所。
黃縣又遠離長安,朝廷在管理上,有些鞭長莫及了。
所以,此地出現大量私鑄錢幣的現象,也就不難理解了。
為了不要驚嚇到鐵鋪的工匠,令狐風只帶了雷鵬和一名士兵前往。
“叮當,叮當!”
三人臨近鐵鋪時,遠遠便傳來了打鐵的聲音。
只見眼前的鐵鋪規模不小,有五六個人在作業。
門前高高挑起了一面旗子,寫著“張記”的字號。
這家鐵鋪看來很有來頭。
一個身材矮胖的壯漢,正在“淬火”,他的動作麻利而穩健。
看得出他是師傅,旁邊是幾個打下手的幫工。
令狐風雖然不太懂打鐵的工藝,但就在他駐足觀望的片刻,一件上好的犁頭,便打好了。
“你們東張西望的,莫不是也需要一把農具不成?”
壯漢頭也不抬地問道。
“哦,這位師傅手藝精湛,讓在下看得入迷了,呵呵!”
令狐風趕緊拱手致意。
壯漢不再說話,又接著把另一把打好的犁頭,放進了冷水里。
“嗤!”
一股煙氣升起來,犁頭被仍在了一旁。
壯漢便轉過身去,他擦了擦頭上的汗水,對幾名幫工說道:
“打了這幾把,今天就收工了,俺先歇息去了。”
壯漢說完,回頭瞅了一眼令狐風。
“你找我肯定有事,便隨俺進屋說話吧!”
壯漢好像已經猜透了來人的意圖,便直截了當地說道。
令狐風三人連忙跟隨他進了屋。
鐵匠的家顯得有些凌亂,到處都是散落的工具和鐵器。
大家小心翼翼地繞過地上的障礙,好不容易進了里屋。
“俺家中沒工夫收拾,你們便湊合著坐吧!”
壯漢隨口丟了一句。
也只能如此了,三人便各自找了個落腳之地。
“說吧,找俺何事?”
齊地人也太過直爽,這倒讓令狐風有些顧慮了。
他躊躇了半天,正準備繞個彎子,試探對方的口氣時,壯漢卻率先開口了。
“不用問,你們是來找我張猛鑄幣的吧?”
“這!”
令狐風看著雷鵬和另一名同伴,他們都被壯漢的話,給怔住了。
“唉,你們也不必忌諱,俺自打學了這門手藝,算是給俺找來了天大的麻煩。”
“今天算你們走運,明天俺就要去坐牢了!”
“啊!”
壯漢的話再一次驚呆了令狐風。
令狐風趕緊起身,他向壯漢深鞠一躬。
“張猛師傅,在下確實是來請教鑄幣之事的。”
“但在下絕沒有要讓師傅,受此委屈的意思。”
“呵呵,你不要誤會俺的話,俺坐不坐牢,和你們不相干。”
張猛笑著解釋道,他完全不像一個有牢獄之災的人。
“俺也不隱瞞什么了,看你們都是異鄉人,來一趟黃縣,也不容易。”
“快說,讓俺給你們鑄哪個朝代的錢幣啊?”
令狐風的心里一震。
“這人難道有如此神通,竟連各個朝代的錢幣,都可以鑄造?”
“在下來自海中之島,首領這次特意派在下到此,只為一件事情。”
令狐風見對方以誠相待,他便不再拐彎抹角了,開始直言相告。
“我們想與大漢做貿易,便要有可以通兌的錢幣,所以才來求教!”
“哦,原來是這樣啊!”
張猛略一沉吟,便說道:
“三位隨我來!”
張猛將令狐風等人,帶進了一個陰暗的房間里。
這里碼放著各種器具,張猛便翻騰起來。
他將幾個模具拿了出來,一一展示在大家面前。
“這些都是漢朝從建都伊始,到現在武帝時期,所有鑄幣的模子。”
令狐風驚喜不已,這些模具要是都能鑄出錢幣來,那皇上交辦的任務,便可大功告成了。
“這是半兩錢、還有刀幣、白金、四銖錢……”
“哦,這是最近朝廷才開始鑄造的‘五銖錢’的模具。”
張猛逐一介紹了鑄錢的模具,果然一個都不差。
“先生真乃神人也!”
令狐風不由地發出了一聲贊嘆!
“呵呵,神人不敢當,不過俺確實是漢朝造幣的‘第一人’。”
“哈哈!”
張猛大笑一聲,便朝外走去。
“今天算你們走運,趕緊把你們要的東西,拿上走吧!”
“先生,請留步!”
令狐風怎可錯失良機,若能得到張猛,便是活著的模具。
比起這些生冷的鑄具,價值豈止相差千倍萬倍!
“實不相瞞,在下乃前秦遺將,在海上已經有了新的歸屬。”
張猛一愣,便轉過身來。
“先生可能早有耳聞,前秦有上萬人,已在海上定居,現在的朝廷叫‘新朝’。”
“在下愿與先生分擔災禍,若能助先生一臂之力,在下甘愿赴湯蹈火!”
令狐風此時也是激情澎湃,他對張猛吐露了真言。
“你們到底是什么人?”
張猛也顯得十分驚異,他的雙眼盯著令狐風。
令狐風便將此次來到齊地的前因后果,向張猛逐一講述了一遍。
張猛聽完,半天沉默不語。
“唉,可惜你們來晚了!”
張猛忽然長嘆一聲,他顯然有著很大的遺憾。
接下來,張猛便將自己的事情,向令狐風等人說了出來。
原來張猛是漢朝上林苑的鑄幣師,他的鑄幣技藝,在漢朝可謂鳳毛麟角。
武帝為解決錢幣混亂的局面,便將全國的鑄幣權,收回了中央。
從此便重用了張猛等一批鑄幣大師。
但地方和私人仍然在偷著鑄造錢幣,朝廷也派出了軍隊,嚴肅查辦各地的造幣行為。
張猛的家人也參與了私造錢幣的事情,結果被官府查辦。
朝廷有人進獻讒言,說張猛家中私鑄錢幣的幕后主使,便是張猛。
武帝一怒之下,便要殺了張猛及全家老小。
后經朝廷查明,張家私鑄錢幣的事實,確實與張猛本人無關。
朝廷便下令羈押了張家七八口人,僅僅赦免了張猛一個人。
全家人因此事都要被殺,世上獨留一個張猛,又有什么活頭呢?
張猛為救全家性命,一直上書朝廷,愿意拿自己一人之命,換回全家的新生。
而且他還編造說,家人的不當行為,全是在自己的唆使和操控中完成的。
武帝開始時,并不予理睬,可張猛不斷上書,與朝廷對抗起來。
最后,武帝被張猛的孝心感動了,便同意了張猛的請求。
“明天,張猛便要去牢中,換回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