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時后。
距離1568避難所越來越近，但奈落心頭的焦慮不但沒有消除，反而越發急促。
車廂內，胖墩和公牛都已經清醒過來，對之前的遭遇每個人都閉口不談，只是不時以敬畏的目光掃向仍在昏迷中的普羅仙人。
“隊長……你確定要待他回避難所嗎？”公牛謹慎地問道。
眾人目光匯至，程衛武第一次因為救了某人而陷入糾結之中，“總之不能就這么丟棄他。他是一名普羅仙人，丟棄他的后果極難預料。”
胖墩呻吟一聲，“早知道就不救他了，任他在爆炸中灰飛煙滅，也好過現在進退兩難。”
程衛武瞪了他一眼，微怒道：“你忘了‘寒鴉’的誓言了？誓死守護，守護的是什么？是生命……我的信仰不允許我做出這么丟人的事。”
胖墩連吐舌頭，嘟囔道：“我就是開個玩笑……”
“這種玩笑以后不許開！”程衛武的怒火嚇得胖墩抬不起頭來。火山的威名可不是說笑的。
看著胖墩噤若寒蟬的模樣，程衛武終于不再威懾，而是轉頭看向檢查普羅仙人傷勢的奈落。
“他怎么樣？”程衛武問。
“還處于昏迷狀態。”奈落順著普羅仙人胸口的大洞看了一眼，沉聲道：“就像是有人用燒紅的鐵釬插入了他的胸口，傷口很深，差點完全穿透。”
“射穿了心臟還沒死？”胖墩忍不住道。
“我沒看到他的心臟……”奈落辨識了一番后說道，“似乎……他的心臟不在左側胸腔……”
“這可真奇怪！”胖墩驚訝的合不攏嘴，忍不住上前翻看普羅仙人的身體。
“不要亂動，胖墩。”程衛武連忙大聲呵斥。
可是他的話還是晚了一步，在胖墩試探性地摸了普羅仙人的額頭時，整個身子不受控制地一抖，接著便完全僵硬不動。
所有人被眼前怪異的一幕吸引，奈落微微皺眉，感到眉心中央的位置不知被什么干擾，有些發癢。
“嘿，胖子，被隊長嚇到了嗎？”盧西奧笑著拍了拍胖墩的肩膀。
胖墩僵硬的身子陡然挺得筆直，輕輕轉過身子，面容從未有過的僵硬，目光幽冷，聲音有些生硬的對盧西奧說道：“拿開你的手，人類，你的行為對一名普羅仙人來說十分無禮！”
盧西奧愣了一下，接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忍不住上前伸手要攬住胖墩的脖子，直言道：“哎呦喂，我們胖墩被惡靈附身了，讓我……哎，哎？”
盧西奧上前攬脖子的動作剛做出一半，突然發現自己距離胖墩越來越遠，接著整個世界倏然倒了過來，并且不停地開始旋轉。
嘩啦！
車廂內，所有人在這一瞬間都站了起來，甚至也包括一向波瀾不驚的奈落。
在眾人瞪大的雙眼中，胖墩僵直地坐在座位上，右手微微前伸，一股淡淡的光芒在手上浮現，而盧西奧的身上同樣纏繞著這股光芒，整個人漂浮在空中，不停旋轉。
念力！？
只有精神力極其強大的人才會覺醒的異能，但對于普羅仙人來說，卻是家常便飯一樣的能力。
“放開他！”公牛端起突擊步槍，對準了胖墩的臉蛋，怒吼道：“滾出胖墩的身體，你這個惡靈！”
胖墩眉頭大皺，立即又要舉起另一只手。
這時候，一把冰冷的匕首放在了一旁普羅仙人身軀的咽喉上，奈落冷冷的聲音響起道：“別亂來，否則我割下你真身的腦袋，不知道你是否還能活下來……”
胖墩的右手微微一顫，接著緩緩放下。
窟通。
盧西奧從半空中掉落下來，摔得七暈八素。
“真見鬼！”盧西奧暈頭轉向，但也知道遇到了不得的大事件。
“胖墩”目光幽冷，語氣平淡地道：“我的本體受到嚴重傷害，必須通過睡眠來恢復精神力，而在你們之中，只有這個人意志力最為薄弱，我只是暫借一下這位的身軀，他不會受到任何傷害，事后頂多需要睡一會，恢復一下精力。”
眾人張大了嘴巴，對眼前這一幕不知如何評價才好。
程衛武示意奈落停下進一步的行動，對著一臉僵硬的胖墩緩緩說道：“不要緊張，大家全都不要緊張。你，還記得我們嗎？我們不是敵人，是我們從地下把你救上來的，記得嗎？”
明顯被什么附體的胖墩掃了奈落一眼，確認他沒有進一步傷害本體的動作，方才認真地點了點頭，道：“記得。但我不確定你們是否對我無害……也許你們救我，只是為了得到普羅仙人的承諾，為自己謀取利益。”
程衛武一愣，接著聳了聳肩，道：“我們確實對你沒有任何壞的想法，但我們也沒有辦法證明。”
“胖墩”微瞇眼睛，露出沉思的模樣。
奈落心思一動，冷冷說道：“如果為了利益，我們就把你賣給后面的那些家伙，也許他們會出什么大價錢也說不定。”
奈落此言一出，程衛武等人嚇得一哆嗦，連忙通過裝甲車的射擊孔和后視顯示器查看是否被人跟蹤。
反倒是那名附體胖墩的普羅仙人不動聲色，放佛早知道身后的追敵一般，冷靜地道：“它們只是一群高智商的冷血動物，別以為跟它們合作會有什么好處，就算是那些雇傭兵，最后也免不了被屠殺的下場。只不過你們替它們代勞了……”
“它們？不是他們？”程衛武明顯注意到了普羅仙人的用詞，在深黯大陸的語言中，“它”和“他”，“她”都是不同的單詞，“它們是什么？是誰？”
胖墩冷冷望向程衛武，冷聲道：“你們還是不要問的好，反正都是一死，又何必知曉恐怖的事實，這樣死的時候還能從容一點。”
奈落語氣轉冷，“你最好直言不諱，我們沒時間給你兜圈子，否則我立即開門把你丟出去，賭一賭，那些家伙會不會冒著曝露的危險，追殺我們滅口……”
普羅仙人明顯驚愕了一下，接著真的低頭沉思，片刻后抬起頭來，一臉嚴肅的道：“你說的很有道理……也許它們真的會為了隱藏身份，而放棄追殺你們。”
嘎！？
程衛武等人同時愕然，想不到這個普羅仙人真的誠實到為別人考慮的地步。
“但放棄我，對你們沒有好處。”普羅仙人轉頭看向其他人，淡定地說道：“舍棄一位普羅仙人的生命，外面那些追擊者也許會放過你們，但是普羅仙商盟一定會追殺到底的……不要懷疑一名普羅仙人的陳述，也不要懷疑商盟的決心，更不要有逃脫的僥幸……”
“你說的，很有道理。”奈落轉而贊同普羅仙人的邏輯。
程衛武等人瞠目結舌。
“那么……結論只有一個……”普羅仙人說道。
奈落爽快地伸出右手，淡然道：“是的，合作。”
普羅仙人驚訝地看著奈落伸出來的手掌，皺著眉頭凝視片刻，最后終于伸出手掌，不自然地比對半天，終于完美地與奈落握了一次手。
“我對你們人類這種互相交換DNA的問候方式，極為不適應。”普羅仙人把手掌縮回來，仔細地在胸口擦了兩下，“我們普羅仙人只在交配期對異性才會如此。不過好在這具身軀是你們人類的，我便尊重你們的習俗。”
呃……
普羅仙人直白的話語，讓包括奈落在內的所有人，都有些……不太自在。
沒有在禮節或是交配期問題上多過糾纏，奈落直接問道：“既然大家需要合作，不如坦誠一點，互相介紹一下……”
“啊哈！”普羅仙人此時發出一個人類都懂的提示音，搖了搖手指，看著奈落道：“是與你合作，不是與他們……”
“我們是一個團隊。”程衛武有些不滿地道，“我們不會拋棄任何一名隊員。請尊重我們。”
普羅仙人皺眉道：“這不是尊重與否的問題，而是你能否履行合作條款的問題。你是位值得尊重的戰士，你有高尚的品格。但你現在受傷了……”
“對于一名普羅仙人來說，面對什么樣的問題，就需要有什么樣的解決方案。之前我的探索任務，便請來了‘虎牙’傭兵的兩個小隊，他們也出色完成了任務，只不過后來發生的偷襲，完全出乎我的預料之外。”
“而現在面臨的問題，是如何擺脫追敵，安全回到我的地盤。這位人類雄性，目前是這里唯一有大幾率完成這項任務的人選，雖然概率很低，但如果加上你們幾個，不但無法完成，還會拖低生存幾率，得不償失。”
普羅仙人的直白，再次讓程衛武一陣語塞。
奈落直起身子，匕首在手指間蝴蝶般的飛舞，淡淡問道：“你的問題已經提出，但我的問題如何解決？”
普羅仙人看了程衛武等人一眼，冷靜說道：“只要你帶著我逃走，他們逃生的幾率就會大大增加。畢竟那些東西的目標是我……對于他們救出我的舉動，我也會支付與他們行為相匹配的獎勵。”
不愧是高智商種族，這個普羅仙人瞬間便猜中了奈落的問題所在——讓寒鴉小隊眾人安全離開。
“你說的‘它們’……是什么？”奈落問道，“我得掌握敵人的情報。”
“暫時我只能說這么多。”普羅仙人攤開雙手，鄭重道：“讓你的人知道太多情報，沒有好處，只有危險。”
奈落贊同對方的判斷。“你想怎么做？”
“跑。”普羅仙人指了指自己的身體，冷靜異常地分析道：“你帶上我的身體，全力逃走。只要你能維持在每小時100公里的速度2個小時，就有把握拉開一段距離。而我的身軀會在2個小時之后復蘇，但只能為自己療傷，想恢復實力，還需要更久……”
“去哪？”
“奈瑟斯……”
紅色地獄。
所有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你有把握嗎？”普羅仙人問道。
“成交。”奈落再次伸出手掌，“我叫奈落。”
普羅仙人這一次沒有握手，而是用了自己種族的問候方式，手指從眉心處牽引出一個光點，輕輕漂浮在半空中。
奈落按照對方的示意，同樣伸出手指，輕輕一點光點——
加爾巴。
對方的名字直接出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