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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嚴若萱的結局

  我們全村人參加了爸爸的葬禮,我和小悅披麻帶孝,把他和媽媽合葬在了一處。

  那件聚眾打砸舞廳的事情很嚴重,雖然有市公安局副局長葛叔叔極力斡旋,我仍是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緩期執行。

  村長受到黨內嚴重警告,但是他依舊干著他的村長職務。還有一些鄉親被罰了款,這些錢和舞廳方面的一切損失都由我來支付。

  我取出了爸爸的所有存折都不夠,正準備賣房子的時候,一個律師給我送來了十五萬元錢。

  這錢是我岳父岳母房子的錢,而我的老實巴交的岳父岳母已自殺,遺產受益人是我。

  道哥死有余辜,他手下的幾個有命案在身的打手被執行了槍決。當地報紙報道,一個黑社會團伙被鏟除,人心大快。劉副鄉長因貪污受賄被抓了,下半輩子大概只能在牢里度過了。當地還有一些受道哥事件牽連的政府人員,也受到了應有的懲罰。

  一年之后。

  當我和小悅正要回鄉下祭祀父母的時候,嚴若萱回來了。

  嚴若萱在舞廳被砸之前,就失蹤了,去了附近的一個城市。而現在,她突然就回來了,還是被幾個身穿白大褂的人給抬回來的。

  嚴若萱得了艾滋病,而且已處于最后的期限。她不愿在醫院里待著了,就央求醫院送她回家。

  醫院看她付不出醫藥費,巴不得此事,就急忙忙地把她給送了回來,生怕她反悔。

  我看著躺在擔架上形銷骨立的嚴若萱,說不出是高興還是氣憤,也沒有傷心和愜意。

  我對她已沒有了愛與恨。但是她是我的仇人,我不能再做對不起父母的事。

  穿白大褂的人已經走了。我蹲下身子要往外搬嚴若萱,嚴若萱什么也不說,只是淚水一個勁地往下流。而邊上的小悅已“撲通”給我跪了下來,臉上也滿是淚水。

  好啊,我養你到現在,你還是念念不忘嚴若萱啊。我怒目而視小悅。

  “爸爸,你就收下媽媽吧,她都快要死了啊”,小悅哭道。

  我沒有反應。

  死的人還少嗎?你爺爺,你奶奶不是都死了嗎?你外公,你外婆不都死了嗎?連我不是也差點死了嗎?

  小悅求了我半天,見我一直不開口,她又猛給我磕頭:“爸,我知道你養我不容易啊,我是你的拖累。求求你一定收下媽媽,我長大了一定會報答您的,爸爸。”

  小悅的額頭上已在滲血。我想起了父母,也想起了自殺的岳父岳母,眼淚模糊了我的雙眼。嚴若萱,你是做什么孽啊?嚴若萱,你上輩子積了什么德啊。

  我收留了嚴若萱。這幾天,我像剛結婚的時候一樣,給她做飯倒水,但是沒有和她再說一句話。我們最大的交流,就是流著淚互相看著對方。

  三天后,嚴若萱死了。在最后一刻,她對小悅說:“我苦命的乖女兒,長大了一定要好好報答爸爸。”然后她拉著我的手,一個勁地說“對不起,對不起。”

  我給嚴若萱簡單地辦了后事。第二天,小悅去上學,我把家里打掃了下后就清理嚴若萱的遺物。

  我看見一個包裝得很仔細的信封,上面寫著“給我的丈夫,小白”。我打開后,里面有一張銀行卡和一紙短信:

  小白:

  對不起!

  你是一個好人,可是卻偏偏遇到了我。

  我是個世俗的女人,做著遙不可及的浪漫之夢,卻不知道真正的愛情就在最近的地方,它悄悄地站在我的面前。

  以前,我一直認為愛情是美好的,是高雅的,也是都市的。可是現在,我知道了,愛情是不分高貴與貧賤的,更無論城鄉。真正有著高貴貧賤之分的,反而是一個人的內心。

  小白,你是我的丈夫,是我真正的愛人。只有你設身處地地為我著想過,只有你無微不至地關懷過我,也只有你給過我踏踏實實的愛。

  可是你卻碰到了我這個愚蠢的、也世俗的女人。

  小白,讓我再世俗地表達一下我的歉意吧。卡里有十萬元錢,是我賺的,秘碼是你的生日。

  放心,那錢是干凈的。給你和小悅再多一點保障吧。

  不敢說愛你,不配說來生。

  只道一句珍重。

嚴若萱二零零一年六月三日  我心潮起伏,淚水翻滾。這是對我愛的付出的承認,我不得不悲哀地承認,我還是那么窩囊,那么傻傻地愛著嚴若萱。

  所有的仇恨就因為這一封承認我愛意的信,就煙消云散的干凈。嚴若萱,她在我心目中似乎又漸漸美麗了起來。

  我停了一會,又整理東西,卻翻出了小悅的一張字條:爸爸,你太苦了。我不能再拖累你,你再找個阿姨吧。我走了,但是我還會回來的。等你老了,我就回來照顧你。小悅。

  天,小悅啊,你怎么也會折磨爸爸了啊。

  我忙忙地跑向小悅的學校,老師說小悅沒有來上學。

  我一聽,忙又打了車往鄉下跑,鄉下也沒有。大伯忙又召集村人給我想辦法,我和堂兄又趕緊返回城里,怕小悅回來家中沒人。

  我趕回家里時,小悅仍然沒有回來。

  快到半夜了,我仍坐在沙發上呆呆地想,小悅啊,你為什么要離開我呢?難道是因為我不愿意收留你媽媽嗎?可最后我還是收留了啊。

  “別急,她還是小孩子,小孩子心態,沒準一會就回來了。早點睡吧,明天再找”,堂兄安慰我。

  “她年齡小歸小,但早不是小孩子的心態了”,我回答。突然我想起小孩子,福利院。

  我跳起來就往外跑,堂兄忙在身后鎖了門跟了上來。。

  到了福利院,院長大人睡眼惺松地問我什么事情。我問小悅來過嗎?院長很是奇怪,“她一大早說你讓她帶弟弟回家玩幾天啊。”

  “什么,她一個小孩子帶走一個更小的孩子,你這個院長怎么做的?”我咆哮道。

  “我,我”,院長似乎也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那她去哪了,她沒回家?”

  是啊,她能去哪呢?小悅,你去了哪啊?我想著想著,突然想起了許久前和小悅的對話。

  “小悅,弟弟的家在很遠很遠的地方,他的親生爸爸在那等著他,他是不屬于這兒的”。

  “那他的家在哪呢?他的爸爸在哪呢?”

  “很遠很遠,順著鐵軌一直往西,走上幾個月,也可能幾年,或許就看得見。”

  對,她肯定是帶弟弟找他爸爸去了。快,順著鐵軌往西找。我對堂兄大叫著。

  那一夜我和堂兄還有福利院的一些老人,在鐵軌上一直往西跑著,叫喊著,希望小悅能聽見。

  我們跑了老遠老遠,又怕小悅帶著弟弟在路邊睡著了,又折了回來在鐵軌兩面的草叢中翻找。

  天亮了,我們還沒有找到小悅。

  這時,一些聞訊的村民也趕了過來。我們不能亂找,當即決定:我和堂兄與一些年輕人一直往前追趕,而歲數大的一些人則在鐵路兩邊及沿近村落尋找。

  我們向西快跑。跑著跑著,有些不放心,又折回來,幫留在后面的人去村落里找。然后我們再往西跑。

  就這樣跑啊,跑啊。

  當落日的余輝讓我們渾身像灑滿了金子一樣流光溢彩時,我們遙遙看見前面一大一小兩個小孩手牽手著走在鐵軌中間。

  那個稍大點孩子扎著只馬尾辮,身上隱隱背著一個很破舊的包。那個小點的孩子側著頭對大點孩子說著什么,然后大點的孩子就彎下腰把他背在了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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