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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王喜

  好不容易哥哥一無所有地回來了,那些以前把家里門檻都踏得奄奄一息的媒人們,又都干脆利落地吹燈拔蠟了,退避三舍似還嫌不夠。

  現在就算哥哥想結婚,一時還真找不到合適的嫂子。

  開武痛罵了一會那些白眼媒婆,想到哥哥也若無其事的樣子更加憤懣不已。

  哥哥遭此大難回來后還是不踏實,整日間城里鄉下地亂轉。非但如此,他還大言不慚地在父親面前吹牛,說以前有人對他垂涎三尺,今后照樣有人對他三叩九拜。

  開武著急之下,私下問過哥哥以后什么打算。哥哥顯然還沒有適應農村的生活,他很直接地告訴開武說暫時還沒有想到。

  開武心下一驚,自己的婚事要等到哪個猴年馬月?搞不好,直接把牛頭馬面給等來了。

  開武心里雖然苦悶,但長兄若父,表面上他還得把哥哥當神明一樣奉著。

  吹牛也是要資本的。好的是哥哥并非泥腳巨人,回來沒多久,又是投機倒把販蘋果,又是偷偷摸摸挖水晶,沒三個月儼然就有了村上首富的嫌疑。

  開武想到這,心里又舒服了些。不過沒多久,他又開始害怕起那些對哥哥似是而非的不利傳言“李開文那小子是小偷”“李開文投機倒把”。

  后來,開武發覺聽來聽去總是那么幾句在翻過來掉過去,也就無所謂了,興致好的時候,他還會學幾句回來說給哥哥聽。

  李開文聽完,回了句“誰能人后不說人,誰能人后不被說”,就和弟弟倆開懷大笑了起來。有了錢,李開文的膽氣不是一般地壯。

  算了,算了,我不入地獄總不能推著哥哥入,開武安慰了自己幾句,拉過床單蓋在肚上,準備在夢中一親自己姑娘的芳澤。

  那面開武想得開了,這面李開文還在不懈地翻滾,如果床是鏊子,人是煎餅,那就是鐵打的煎餅也該烤化了。

  李開文擦了一把汗,對自己說,不要急不要急,細細想想,細細想想:當務之急得先把房子蓋好,就是老虎想洞房花燭,還得先圈塊地占個洞的,那貪圖享受的人類就更不用說了。

  目前手頭所剩的錢,想住個寬敞的雕梁畫棟已不可能了,但對付幾間體面的半磚房還是沒什么問題。至于自行車、縫紉機之類可有可無的東西,只能以后再說了,畢竟這里是晶都縣,不能和首都比。

  李開文理清了心思,就不再折磨那張可憐的老床,他仰面而臥,平心靜氣。

  月初旬未,窗外漆黑一片,只有攀枝附桿的牽牛花香,順著窗格徐徐地飄落進來。

  那一陣陣帶著芬芳氣息的幽香,潛移默化中就細膩柔順了五腑六臟,皸染熨帖了七情六欲。

  李開文心思澄明之下,不禁又想到那兩個山東漢子。

  一袋化肥在晶都只賣28元,過了蘇魯地界就能飆升到60元。除去各種支出,往小了說,一袋化肥也能有個20大幾的純利。

  高風險,高回報。高回報,高風險。李開文剛興奮的心情,瞬間又沉重了。

  化肥憑票供應,先不說這肥票去哪搞,就是這肥票一張就是一噸的份額,又有幾個私人吃得下來。

  一噸20袋,一袋28元,光進貨的成本就要560元。就算有了這個本錢,他又有多大的膽子投入?

  就算連坑帶蒙地買到了一噸肥料,又怎么能過關斬將地運過去?這可不比偷輛拖拉機運蘋果,全在晶都地頭,沒幾個人愿意多事。

  蘇魯交界處可是設卡拉哨,真刀真槍地民兵把守。而且這么遠的距離,拖拉機那速度擺明了就是讓人狩獵玩啊。

  若是借一輛卡車,明目張膽地拉一車肥料闖過哨口,還不如拿把菜刀搶銀行的風險來得小。

  拖拉機,拖拉機。想到拖拉機,李開文突然明白趙紅軍安排他主管黃偉、阿桂兩個拖拉機手的好意了。

  就算李開文不偷著開,趙紅軍都會想方設法把他往偷機賊里按插,真要偷了那還不剛好證明他慧眼識人?

  監守自盜,罪加一等。李開文恨恨地罵了句陰險。

  夜更深了,牽牛花香更濃更烈,一陣陣馥郁,像觸手可及、又一握就可盈余似地,塊塊驅趕著黑暗。

  李開文不守信用,他又折磨了老床好久,吱吱嘎嘎快天亮了,他才不情不愿地沉睡。

  個把時辰后,天亮了,軍人出身的李開文又精神抖擻。

  他洗涮完畢,穿戴整齊,對剛起來,還有點暈迷的大弟開武說:“給趙紅軍說一聲,請個假,就說我去公安局找戰友了。”李開文把公安局三字說得清晰無比。說完他早飯也不吃,大踏步地離了家。

  李開文想開了,臉皮該厚的時候還是要厚的。一起抗過槍,同時蹲過倉,這交情一般人想都想不來。

  當李開文風急火燎,剛走到巷口時,王喜迎面走了過來。

  王喜的父母王宇,和鄭朝宗是把兄弟。王宇是山東莒縣人,早年在臨沭販賣水晶時,認識了鄭朝宗。

  兩人因情趣相投,所以相談漸歡,一高興就擺香案、喝雞血,結拜為異性兄弟了。

  政府成立公社后,民間私自買賣活動被禁止。王宇本就五谷不分,加之也沒多少田地,硬嘗了幾天朝不保夕的滋味后,就拖家帶口來投奔朝宗把兄。

  那時老莊剛分開,至晶村成立沒多久,正是人丁凋零、百廢待興之時,老支書張發就代表村部對他們表示了熱烈歡迎。生產隊長鄭朝宗則忙前忙后,幫他們一家三口落了戶。

  王宇在幾年后去世,留下一對孤兒寡母。寡母重病纏身,是個病秧子。孤兒缺吃少喝,是個餓死鬼。鄭朝宗重情講義,就一手托著兩家,艱難地把王喜扶拉扯大。

  村里照顧王喜的寡母,不讓她干重活,去照看打谷場。

  王喜半大小子,仍然瘦削竹影,但割麥揚谷,一點也不比成年人差。王喜有一點不好,就是手腳比較毛燥,兩天不惹事心里就不舒坦。好的是不像趙小谷、劉士剛那樣小偷小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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