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半,黃灣周記早餐鋪。
“哦~啊~~~困死我了。”
馬小跳趴在略顯油膩的長餐桌上,張開深淵巨口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這樣子像極了一只又餓又困的瘦橘貓。
昨晚他與陸關關直播到十點,說來也奇怪,那時樓下的衛生間都有人在用,為了發揚紳士風度,他又讓陸關關先去四樓的唯一的衛生間洗澡,等他洗漱完畢已經是深夜十一點半了。
今早又被老媽在六點不到的時候給喊醒,在床上的時候,馬小跳覺得自己眼皮上吊了兩座大山,眼睛無論如何都睜不大。
直到最后老媽關掉了空調,又用被子捂住他的頭,他才被迫清醒。
老媽白天要幫著采楊梅,今晚又要給她的學員們上瑜伽課,所以早上的爬山活動就沒去。
馬俊熊雖是農家出身,但小時候干多了農活,對那種成天受罪卻不太討好的生活早已深惡痛絕。有了自己的事業后也不太愿意去幫父母采楊梅,最多就是把自己的人脈都拉到自家的果園里。
不過馬俊熊怎么也沒想到,自己的媳婦卻是個勤勞又接地氣的人,每年夏季農忙時節都會上山幫二老采摘,也正是因為這一點,兩位老人格外喜愛這個樸素而美麗的賢內助。時間愈久,馬俊熊便愈加敬愛自己的發妻。
馬俊熊也不是啥都不管,他每天都要和自己的合作伙伴們在麻將桌和飯桌上鞏固關系,盡管他不喜飲酒,但好菜好飯吃多了,再加上缺乏運動,久而久之就養出了一個不太正宗的啤酒肚。
后來不知是在哪位麻友的帶動下,他們整個棋牌室的人都走上了登山健身的路子,買來各種登山裝備。那時候馬俊熊也樂呵呵的參加了幾次,后來基本上養成了一個月登兩三次山的習慣。
因為馬小跳太過瘦弱,吃得又少,馬俊熊也時常會拖著他鍛煉身體,為的是孩子能早些長壯。
以前馬小跳還不是很喜歡爬山,但自從被“吃貨”系統附體后,他恨不得天天爬山,爬得越累,吃得越多。不管他吃多少,父母都不會懷疑,這樣應該可以迅速長胖。
只是這次晚睡早起,他實在是一些吃不消。
“這么困?”馬俊熊吐出一個煙圈,透過迷蒙的灰藍色煙氣,瞇著眼問道:“你昨晚幾點睡的?”
馬小跳哈氣連天,張著嘴用氣息勉強說道:“十一點半吧。”
馬俊熊瞥了眼兒子身邊精神抖擻、不停探頭探腦的陸關關,嘴角流露出一絲苦澀,最后意味深長的對兒子提醒道:“你們年輕人啊,要注意點身體,不要到老了跟我們一樣腰不好腿不靈。”
“知道啦。”馬小跳有氣無力的回答著,心里卻是沒怎么在意。他還年輕著呢,遠沒有到保溫杯里泡枸杞的尷尬年級。
見兒子渾然不在意,馬俊熊也不再多說,這些事兒以后他會明白的。
“對了,七月五號濱海開發區就要開健身館了,你要不要去看看啊?”
一聽到有健身館要開業,馬小跳立時來了精神,就連眼睛都瞪得滴溜圓,“爸,你咋知道的?我朋友圈都沒人發。”
馬俊熊再次吐出煙圈,不無得意的道:“你認識的都是些小屁孩兒,怎么會有人發這種東西。我跟你說啊……”
周記早餐鋪沒有什么特別的,早上提供的早點都是些尋常的東西。這家店開得有些年月了,由于店家不是很注重衛生,再加上外面還擺著一個炸油條、麻球的油鍋,所以店里的地皮、桌凳上都鍍著薄薄的一層油膩。
這是常年累月積攢下來的油垢,到現在已經很難清理了,摸上去有一種是燭蠟似的滑膩觸感。不過來這里吃的人大多不會太講究,只要碗筷醋盞清理的干凈還是愿意來此關顧的。
這家幾經風雨的老店這么多年里只翻新過一張招牌,其他的都沒有變化。馬小跳從幼兒園的時候就開始來這里吃早飯,吃到現在,豆漿還是五毛錢一碗,油條還是五毛錢一根。
這家店馬小跳不知道來過多少次,對店里的陳設早已見怪不怪。
而陸關關則從一進門開始就不斷的打量店里店外的物件。
店外擺著著一個蒸箱,上面是一個大疊正在冒熱氣的小蒸籠,旁邊是三屜大蒸籠,不用問肉包豆沙包小籠包應有盡有。蒸箱邊上是一個煤燒的小鍋子,陸關關在進門前就從里面聞到了濃郁的茶香與醬香,所以落座后就迫不及待的給自己點了兩個茶葉蛋。
另外還有一個架著黑鐵架子的大油鍋,一縷縷白煙從熱油中升騰而起,里面正滾動著兩根不斷脹大變黃的油條。店家則用兩根長筷撥動,動作極為嫻熟。
看了一會兒炸油條,她又將目光投向屋內。
店內有一個被圍住三面的鐵臺子,上面臥著一團巨大的面團,面團邊上是三四個放著葷素餡料的鐵盆,此刻正有一位老奶奶站在鐵臺子前徒手做肉包。
老奶奶赤著手托著一塊薄薄的面皮,用一根類似冰棍棒的小棍從餡料盆里,挖出一大塊嵌著點點蔥花的肉泥。
面皮與紅綠相間的肉餡兒在她的手掌中靈巧的滾動,像一個白胖的調皮小子在撒嬌。一眨眼的功夫圓潤的包子皮上就多了一圈勻稱細密的褶子,看上去十分可愛。
陸關關被老奶奶宛如神技的包包子手藝所吸引,渾然沒有察覺到父子二人熱烈的討論,以及桌上逐漸增多的早點。
馬小跳往嘴里塞了一個茶葉蛋后才發現事情的不對,于是悄聲道:“唉唉唉,都齊了你咋還不吃呢?不就是做包子嘛,有啥好看的?”
他現在有點懷疑,陸關關是不是真的來自滬上,怎么感覺她很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啊,哦哦哦。”
她點了兩個茶葉蛋和一碗甜豆漿,看到她的點法馬小跳就覺得她這個人傻乎乎的。
再看到她美滋滋的就著豆漿吃茶葉蛋的樣子,馬小跳險些笑噴。
哪兒有茶葉蛋配豆漿的說法?
天南海北,豆漿配油條幾乎成了標配。這種吃法由來已久,但很多人總是百吃不厭,依然每天從中汲取生活的美好。
馬小跳也不例外,小時候他就下定決心以后天天吃豆漿油條,奈何長大以后越來越懶,早起出門幾乎成了一項刑罰。
而且他高中時期是在市里的私立學校讀的住宿制,兩周才能回一次家,回家后只想睡個懶覺,根本沒沒心思早起。
高考后,又是沉迷游戲無法自拔,吃的都是老媽給準備的早飯。
這么算起來,他也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來吃。
吃豆漿油條也很有講究,首先得有時間慢慢品味,然后要靜得下心。距離登山隊上山的時間還有半小時,時間還算充足。
在這里,油條只有一個味兒,而豆漿卻有兩種,甜口的,咸口的。
老馬家喜歡吃甜食,馬小跳自然遺傳了這一項傳統基因,只要是甜的幾乎都愛吃。從小到大,他喝豆漿都要向店家討三勺糖,要是覺得不甜還會自己再加。
時間久了,店家也就習慣了,給他加的糖都是三勺起步。
豆漿油條的吃法也有很多。一種是吃一口油條,喝一口豆漿;一種是喝一口豆漿,吃一口油條;還有一種是,掐一段油條泡到豆漿中,待其軟化后再吃。
馬小跳獨愛最后一種。
吞下一顆茶葉蛋后,馬小跳喝了口豆漿,只覺一股不淡不濃的黃豆香氣在口鼻間涌現,蛋黃殘渣很快被沖刷殆盡,嘴里便剩下滿口的清甜。
嗯,豆漿的味道還是沒變。
馬小跳暗自點頭,一臉陶醉之色,一口甜豆漿下肚,口腔里還殘留著一絲絲糖的甜味,馬小跳咂咂嘴準備開始泡油條。
不顧油膩,直接開撕。
一根油條有兩股,馬小跳掐下大拇指長的一段放入溫熱的豆漿里,然后一手那著筷子將它按入液面之下。
陸關關在一旁看直了眼,無法相信豆漿油條還能這么吃:“這樣好吃嗎?”
“你沒這么吃過?”馬小跳好奇。
陸關關歪著頭想了想,“我好像從來沒吃過油條。”
“那你平時早上吃的都是些啥?”
“嗯……”陸關關掰著手指頭說起來,“法式烤面包,熱牛奶,還有橙子哈密瓜啊這類的水果。”
“哇!你也太可憐了吧,每天都吃盼盼烤面包?”
馬小跳震驚了,居然會有人天天以盼盼法式烤面包為早餐。怪不得她連豆漿油條怎么吃都不知道……
陸關關:???
為了不打擊到馬小跳,陸關關最終沒有選擇說出真相。
受到巨大震撼的馬小跳完全忘記了自己還在泡油條,于是這一段被破爛了,只得用勺子往嘴里舀。
原本僵硬的油條被豆漿侵襲,堅硬的質地得到最大程度的軟化,入口軟爛并且伴著淡淡豆香。油條吸收了大量水分,因此很好咀嚼,只是因為泡得太久失去了本該保留的韌性。
不過也很好吃,真香!
馬小跳滿意的咂咂嘴,這時他注意到一旁的陸關關已經饞的在咽口水了,無奈之下掐了一段丟到了她的碗里,然后自己繼續吃。
陸關關有樣學樣,也開始嘗試油條的這種吃法。
馬小跳搖了搖夾著油條的筷子,覺得時機差不多的時候,便迅速將它從豆漿中提了起來。
一直在旁邊看的陸關關也趕緊加起碗里的油條,毫不猶豫的送入口中。
這次泡得恰到好處,香甜的豆漿完全沁入油條段,而且油條還保持著本身的韌性,嚼起來十分帶勁。
一大口下去,嘴里完全沒有干澀的感覺,反而濕濕潤潤的,很是舒爽。
“呼~”
馬小跳長呼一口氣,又喝了大一口豆漿。此時海碗里的豆漿才減少了大約五分之一的量。
陸關關不說話了,眼睛直愣愣的盯著自己點的另一個茶葉蛋,良久之后,她一臉希冀的望向馬小跳:“我可以用茶葉蛋跟你換油條嗎。”
馬小跳總共點了兩根油條,此時還剩下一根半呢。不過他還沒來得及說話,老爸就率先開口了。
馬俊熊點了碗咸菜肉絲面,他嘴里嚼著面,含糊不清地道:“你要吃叔叔再給你加一條,這個蛋就讓小跳吃好了。”
說著便咽下面條,朝門外大喊道:“老板,再加一根油條!”
馬小跳險些感動得哭出聲,還是老爸對我好啊。
吃雞蛋肯定能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