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農館后院,侯存玉帶著洪德祿,與李素正在友好的交談著。
“李兄,身體恢復的怎么樣了?”
李素一見他,倒是露出絲微笑,想要拱拱手,卻發現手里端著茶壺,這副姿態不免有些滑稽,他倒是不以為意的笑了兩聲,對面的侯存玉卻是沒有笑,眼中閃過一絲淡淡的不屑來。
李素笑著說道:“有勞侯兄掛念了,不過是些皮外傷,敷些膏藥,早就好了。”
“這事倒是我侯家做的不對了。”侯存玉仍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態度,吩咐道:“德祿,還不快給李兄賠罪。”
早被叮囑過的洪德祿,上前一步,隨意的拱了拱手,說道:“以前的事情,是兄弟做得不對,還望李兄不要見怪。”
之前李素在前院之時就已經看他很是面熟了,雖說那晚,他醉的一塌糊涂,但仔細想了想卻也是認出了他,這時見他這樣一副態度,眼神微迷,直直盯了他一陣,又看了眼侯存玉,隨即,卻是哈的笑出了聲,隨意的擺了擺手,用不甚在意的語氣說道:“過去了就過去了,小弟做的也有不對的地方,兄臺不必如此。”
說吧,他就沖兩人點了點頭,說了句借道,便去后院燒制茶水了。
侯存玉扭頭目送著李素進了廚房,輕微冷哼一聲:“脾氣倒是有些長進!”隨即便跨過門檻進了前鋪。
這時前鋪除了方才的那名老人外,卻是又來了位老人,兩位老人坐在桌子旁邊,不時輕抿口茶,說上幾句話,只是不知這兩位老人是何種恩怨,話里的火藥味很濃,看樣子馬上就要吵起來了,也難怪那李素如此急著后院燒茶,侯存玉淡淡的想著,輕輕瞟上一眼,便也沒再關注了。
舉步出了館門,走了幾步,侯存玉皺了皺眉,只覺得方才那位后來的老人有些面熟,
可能是某位患者吧……侯存玉笑著搖了搖頭,又走了段路,腳步卻是慢慢停下來了,侯存玉猛地轉身,一臉不可置信的看向神農館,隨即疾步又趕了回來,他站在門口的槐樹下,臉上陰晴不定,咬了咬牙,佯裝路過的樣子,走過神農館,卻是扭頭快速的看了一眼。
沒錯……真是他……侯存玉緩緩扭過頭,無意識的走著,內心深處掀起陣陣驚濤駭浪。
后來的那個老人他認識。
老人姓曲名信昭,字致用,在東平府算的上是極有影響力的大儒之一,門下弟子不知凡幾,就連如今的知府大人也曾在這位門下學習過段日子,甚至在朝中,這位老人也是有一定影響力的。
憑著候家的關系,往日在被邀請到某些詩會的時候,遠遠的,他也曾見過這位老人,身邊環繞的,多是達官顯貴,他的爺爺也就是云家家主在這其中顯得很不是突出,當然,像他這樣的子侄輩,自是不可能貿然上前搭話的,以前倒也動過拜他為師的念頭,只是這老人收徒極嚴,碰壁幾次后,這個念頭也就慢慢的散了。
不成想今日卻在這處偏僻的醫館里見到這位老人,而且看樣子他身邊的那位老人只怕也不是什么等閑之輩,只是不知,這兩位大人物究竟是為了何事出現在神農館呢?
不過現在不是探究的時候,眼下機會難得,自己正好可以趁機結交一二,即便不成,混個臉熟也是好的……侯存玉緩緩停下腳步,穩定下內心的情緒后,轉身又去了神農館。
來了又回,回了又來,侯存玉這副反常的樣子,倒是惹得身后的洪德祿奇怪不已,不過見侯存玉越走越遠,他也無暇顧及許多,只好追了上去。
站在神農館門前,侯存玉撣了撣身上的灰塵,很是仔細的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衫,輕輕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收斂起臉上多余的表情,以莊重嚴謹的姿態邁步進了神農館。
此時神農館內,和諧的氛圍早已不在,兩位老人正臉紅脖子粗的爭論著什么,侯存玉聽了只字片語,好像是在說釣魚什么的事情,雖然,這幅場景很不符合大儒們在侯存玉心中的形象,但他還是不愿放過這次機會,正要極隆重的執晚輩禮的時候,柜臺旁邊響起道略有些惱火的聲音來。
“我說你們這兩個老頭,還真把這當成菜市場了,給我滾!都給我滾!”
李素將茶水放到柜臺上,指著這兩個老頭,一頓罵,隨后便毫不客氣的下達了驅逐令,兩位老人很沒有風度的嬉皮笑臉的說著好話,無奈李素心意已決,墨跡了一番后,只好有些厭厭的出了鋪門。
路過侯存玉身邊時,曲老倒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一副對他杵在門口頗為不滿的樣子,隨口與李老說了幾句,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隨后也就走遠了,似乎……對這位小輩似乎并沒有放在心上。
李素趕走了兩位老人,這時才看見侯存玉木訥的站在門口,不由走上前去,好奇的問道:“侯兄,還有何事?”
侯存玉略顯僵硬的臉上,緩緩擠出一絲笑容,抬起頭望著李素,說道:“沒事……呵呵……”而后,就神經質的笑了幾聲,又深深的看了李素一眼,隨后就走了。
李素微微皺眉,目送侯存玉走向遠處,輕輕搖了搖頭,有些莫名其妙的說道:
“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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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上人來人往,想起今日自己這副可笑滑稽的模樣,想起,自己求之不得的東西,卻被別人棄如草芥,侯存玉臉上的笑容漸漸有擴大的趨勢,重重的捶了下旁邊的樹木,他轉過身去,指了指自己,對著洪德祿說道:“我是不是看著很可笑?”
洪德祿一臉懼意的盯著他,說道:“沒有……”
“不……!”侯存玉一臉笑容的盯著他,眼中卻是一片森寒,一字一句的說道:“我確實很可笑,哈哈哈……”說吧,就仰天狂笑起來,路上行人皆是一臉驚愕的望著他們兩人。
李素……侯存玉笑容間歇,有些玩味的咀嚼著這個名字,隨后輕輕說道:“準備一份厚禮,你親自去……!”緊接著就直直的向前走了。
“是……”洪德祿有些懼怕的答應了一聲,連忙緊追而去。
對于李素,侯存玉了解的不多,之前云老太爺的事在東平府鬧得沸沸揚揚,他多少也是知道點的,也就順便記住了李素這個名字,不過也就僅此而已了,畢竟一個是高高在上的侯家公子,一個是憑借些許恩情在青樓里廝混的浪蕩痞子,無論從哪個方面看,這都是兩個世界的人。
在那之后,他也偶爾聽到一些關于李素的荒唐事跡,也只是一笑而之,談不上在意,就完全是一副路人的姿態。
直到他偶然聽旁人說起青樓妓寨里的那些流言,什么“李素要娶云家大小姐為妻,李素與云家大小姐真心相愛”之類的話,雖說從那些烏煙瘴氣里地方傳出來的流言,其真實性有待商榷,但這已經隱隱讓他感到一絲威脅,雖說對方只是個小痞子,但畢竟對云老太爺有恩,俗話說烈女怕郎纏,他又吃住在云府,雖然他不相信云婉兒能看上他,但近水樓臺先得月這種例子可不在少數,于是,侯存玉決定給他一點教訓。
事情進行的很順利的,天黑路滑的,他不相信有人懷疑到他身上,畢竟兩人的身份地位相差實在太大,翱翔于天際的鴻鵠又怎么會對糞堆里蛆蟲動手呢,事實上,人們也確實沒有懷疑到他身上,后來,只聽李素臥床數月,而后便沒了動靜,他也漸漸將這個人從腦海中忘記了,再見過李素,便是那次來神農館了,一開始他還有擔心,不過見云婉兒對他態度冷淡,這倒是讓他放心許多。
想來也是,對方只不過是一個小痞子罷了,又能有什么作為呢!這個略顯譏諷,卻又是實實在在的念頭,直到今天才被徹底打破。
“有點意思……”行走在大街上,侯存玉嘴角慢慢拉出一個冷酷的弧度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