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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天氣愈發的暖和了,渭河河面上的冰塊已經是徹底的消融了,得益于去年大雪的緣故,今年渭河各個河道的水流量較之往年,是驟然增大了不少,當然,岷山,坪山及其附屬山脈上積雪的融化是促成這一變化的重要結果,而頂著日頭,看著岷山上那依舊厚厚的積雪,約莫還得好長一段時間,這些積雪才會徹底的土崩瓦解。

  而知府縣衙也是敏銳的觀察到渭河里的一些變化,幾道公文下去,東平府極其周邊的幾個縣也是緊急的抽調民丁,開掘土石,鞏固了一番渭河沿岸的幾處重要堤壩,在古代這種生產力低下的年代,在所有的天災人禍之中,洪水無疑是最可怕的,頃刻之間,洪水滔天,卷走億萬性命,這在歷史上也不是沒有發生過,更可怕的是,洪水之后必有大疫,這對平民百姓來說又是一道催命符,所以也就由不得宋彰如此謹慎小心了。

  這些事情還是往日在曲府閑聊之時,那宋彰提起的,李素在旁聽著,雖說醫術方面他還算得上精通,但這治理洪水卻是有些無能無力了,幸好宋彰只是順嘴說上幾句,從他來曲府閑談的情況來看,事情可能并沒有想象的那么糟糕,而后他又隨意的跟曲老,李老聊了幾句,這其中他對李素的態度可謂是格外的熱絡,當然,這主要是要歸功于宋行的一些重大變化了。

  自李素治好宋夫人之后,這宋行仿佛就像是換了個人一般,每日用功讀書不說,與之前他所來往的狐朋狗友也是愈走愈遠,酒色財氣更是絲毫不沾,整日那也是神農館,知府縣衙這兩點一線,對待父母也是執禮甚恭,宋彰看在眼里也是愈發的滿意了,而他卻將這些變化的根源歸功于李素身上,這倒讓李素卻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說起來,宋彰來神農館也是有段時間了,但他在神農館的地位卻是有點類似于幫工這樣興致,遠的不說,就說立春時節神農館那洶涌的患者,便是宋行在旁照方抓藥,為他分擔了好大的麻煩,但宋行將兒子托付給他,目的就是想跟著他學一些本事的,如今這般雖說宋行并不在意,但李素卻是有些難為情了,畢竟他是醫者,救死扶傷本就是他的本分,當時宋夫人情況緊急,他有能力那肯定是要救的,相信對于任何一個有能力的醫師來說,都會做此選擇。

  所以,在患者并不是太多的時候,李素也會跟他講一講經義典籍,當然他本身對這些儒學方面的東西偶有涉獵,但自然算不上太過精通,好在宋行根基極差,所學的也往往是一些最基本的儒學典籍,于他來說卻是毫無難度的,所以有時候往往他也會舉一反三,但更多的也只是結合一下自己閱歷,告訴他一點做人的道理僅此而已,而這些東西雖然基本,卻也是宋行欠缺的,至于碰上一些連他都一知半解的,他也會故作高深的甩下一句‘自己領悟。’便也是蒙混過關了。

  更多的時候,那宋行也是一直默默的聽著,不時點點頭,但卻并不發表自己的看法,不過從后來他對李素執禮越發恭敬的樣子來看,他倒是認可了李素這個老師,是真的聽進去了。

  而就在李素跟宋行講學的時候,小漁則是捧著本最近的話本小說,坐在柜臺后邊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他最近見神農館繁忙,便也經常過來幫忙,而這也是得到云婉兒首肯的。

  天氣日暖,曲老李老他們也是有拎著魚竿,搬著小板凳,在畫船橫行的渭河岸上靜靜垂釣,倒也是悠閑自在,離得有些近了,李素便也經常過去坐坐。

  迎著波光瀲滟的河水,李老輕輕將魚鉤往外一甩,而后扭頭說道:“前幾日老夫路過神農館,倒是聽到幾句你這小子對那宋行的教導,雖說也是發人深省,但其中有些觀點卻是不敢茍同了……”

  “哦。”李素扭頭看了他一眼,輕輕收了收魚竿,一條肥碩的大魚便躍然于水面之上,收拾妥當之后,這才問道:“是何觀點?”

  旁邊曲老也是將目光掃了過來。

  李老一捋額下胡須,沉吟片刻說道:“那孔孟之中的有句‘樂民之樂者,民亦樂其樂,憂民之憂者,民亦憂其憂……’那講的便是百姓與官府之間的關系,可你這小子居然口出狂言,說什么官府若是不為百姓考慮,那還要它何用,老夫倒是覺得你這觀點頗為……”李老微微沉吟,想了半天都想不好合適的詞語來形容他內心的想法。

  曲老想了想,說道:“此言倒確實是有些激進了。”

  “兩位可是覺得在下此言不妥?”李素將魚餌系在魚鉤上,隨即一甩,隨意說道:“那不知有何不妥之處?”

  “額……”李老思索半天,斟酌了一番,這才開口說道:“雖說有皇帝昏庸無道,但官就是官,民就是民,這民又豈可反官呢。”曲老也是在旁不時捋須點頭,顯然對李老的觀點也很贊同。

  “沒想到你們這兩個老頭想法居然這般腐朽頑固。”李素輕輕笑了笑,說道:“有道是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自古以來王朝更迭不斷,若這為官之人能給百姓一條活路,這百姓又何苦作這反官之事呢。”

  “話雖如此,但你這話,老夫還是還是接受不了。“李老搖了搖頭說道。

  “別的先不談。”曲老細細想想,笑著說道:“想不到你這小子居然還有這民本思想,倒是讓老夫有些刮目相看了。”

  “此言縱然只是一家之言,我們聽聽笑笑還好,但還是盡量少提的好。”李老望著李素,一臉認真的說道:“若是落人口舌,免不了是要受一番牢獄之災的。”

  李素笑著點了點頭,李老說的他又豈能不知,只不過是當時跟宋行講學,隨意的說了幾句,卻是有些扯的有些多了,無意間被這老頭聽見罷了,若是旁人他自是不會搭這話的,只不過與曲,李兩位老人相交日久,倒是能看出兩人也并不是因循守舊之人,這才閑談了幾句罷了……日頭漸上,幾人又隨意聊了幾句,李素也就回去了。

  平淡的日子仍在繼續,但要說稀奇的事情也是有的,前幾天醫館卻是來了位稀客。

  陳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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