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谷灣東北,永恒屏障東段的南邊,群山環抱之中,是一處長滿灌木的沼澤,這里也是河谷王國和星墜王國的分界線。
娑樹灘,這片遍布毒蟲和野獸的沼澤,從黎明紀元以來,就一直是哈雷東家族的封地,當然,如果要準確一點,也許不能使用‘封地’兩個字,因為,從一開始,哈雷東家族獲得這片土地就沒有經過任何一位國王的分封。
娑樹灘的歷史遠遠高于大陸上的四國,哈雷東家族也一樣,他們世世代代出生,并成長在這片沼澤里,他們不像其他家族一樣修建巨大的城堡,也沒有他們那樣的野心。
就像他們繼承了黎明紀元以來人類的最早血統一樣,那些古老的習慣也一樣被保留在這片沼澤中,娑樹灘的人民在泥土和灌木形成的浮島上搭建茅屋,在水中捕魚,或者繞一段路去沼澤后面的山中打獵。
這些習俗養育了娑樹灘的人民數千年,直到現在。
至于哈雷東家族,他們則居住在一顆樹上,吟游詩人帶來了許多傳說,讓哈雷東家族的居住之所充滿了神秘色彩,在一本本故事集的渲染下,四國的人民從很久以前就稱呼這顆樹為月亮樹。
關于月亮樹有很多難以相信的傳說,這這些傳說中的大多數只不過是遠在他方的吟游詩人為了一些銅幣而自我編纂的,不過有一點是真的,那就是月亮樹會移動,只要哈雷東家族想躲起來,那么誰都無法找到他們。
就像一千年前,在征服了整個河谷王國后,凱里家族的第一位河谷王,帶著浩浩蕩蕩的聯軍穿過群山的阻礙,企圖攻下這片從未被征服的土地,但卻無功而返,飄滿霧氣的沼澤和滿是毒蟲的灌木讓他們迷失其中,數萬大軍在濕地和沼澤中徘徊了半個月后,卻連哈雷東家族的所在之處都無法找到。
這位河谷王很快就意識到這里只有毒蟲和吞噬生命的淤泥洞,看起來結實的草灘,踏上去卻會變成恐怖的陷阱,在連日的慘叫聲中,他不得不帶著士氣消耗殆盡的軍隊返回了河谷灣。
從此之后,娑樹灘就變成了河谷王國和星墜國王之間一道堅固的屏障,極少有外族人踏如這里,這片土地儼然變成了只存在于一些古老的流言中的神話,深處迷霧而不可捉摸,就像哈雷東家族的族徽,一只綠色底紋上的變色蜥蜴。
薄薄的霧氣中,一只獨木舟正沿著沼澤潭中間一條隱蔽的河流緩緩行駛,船身中,兩個人背對而坐,一人穿著黑色的斗篷,臉上戴著貍貓面具,與他背對著的那位則一身破破爛爛的布衣,腳腕和手腕上都纏著一圈樹葉編制的花環,頭發是奇怪的暗綠色,這是典型的娑樹灘人的模樣。
“還有多久?”貍貓面具從進入娑樹灘到現在,一直就這樣盤坐著,兩只躲在面具后面的眼珠總是盯著自己的身下的黑色袋子,不錯,那正是一周前,迪特從王都里運出來的袋子,里面裝著河谷王國的國王,凱里七世。
千年之前,第一代河谷王曾意氣風發的踏入這里,誰又能想到現在,他的后人會以這樣的方式重返娑樹灘呢?
“恕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先生,月亮樹不會固定在一個地方,我們需要耐心一點,或許它已經看見我們了,”前面,劃著船槳的男子回答道,雖然娑樹灘距離河谷灣并非千里之遙,但他的口音因為常年與世隔絕已經有些難以辨別了。
之后兩人重新陷入沉默,霧氣中,淤泥里氣泡破裂的聲音泊泊作響,沼澤的兩岸不時地傳來一些野獸的鳴叫,令人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時間一點點過去,直到繁星布滿天空,落下的星光灑在這片寂靜的沼澤上,灌木叢中,發著熒光的蟲子在淤泥上跳舞,手指長的毒蜘蛛編制著羅網,為明天的食物辛勤勞作。
貍貓臉的身體仍然保持著一樣的姿勢,但如果有人能湊到他的臉前,就會看到那張面具后面,藍色的瞳孔微微泛出困意。
“先生,我們到了,”夜色中,那名娑樹灘男子將船靠在了一片茂密的草灘前。
貍貓面具的瞳孔在瞬間恢復了清醒,他微微扭頭,看了看前面,船只停靠的岸邊,只有一大片長滿灌木的草灘,哪怕一顆粗壯些的樹木都沒有。
貍貓面具眼睛里透出些許疑惑:“我們到了?為何這里什么都沒有,月亮樹呢?”
“先生,你沒有看到,并不能證明它不在你的身前,上岸吧,我們真的到了,”男子放下船槳,先一步跳上了草灘。
貍貓面具沒有再說什么,他扛起腳下裝著‘尸體’的袋子,跟在后面也登上了岸邊的草灘。
“走吧,先生,在這邊,”男子指了指前方,率先邁開腳步,貍貓面具猶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草灘上,淤泥和灌木混在一起,每走一步,都要費上很大力氣,周圍,更是不斷有叫不上名字的毒蟲飛來飛去,讓人感到煩心。
就這樣,兩人在這片碩大的草灘上跋涉了很長時間,直到貍貓面具有些失去耐心時,走在前面的男子忽然低下腰鉆進了一處灌木叢中。
“先生,從這進來,”男子半個身子露在外面,對著身后的貍貓面具揮著手。
貍貓面具雖然感到奇怪,但他還是將袋子抱起來,彎下身子,也鉆進了灌木叢中,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楚,貍貓面具只能跟在男子身后一直往前穿行,他感到自己的身體一直在微微朝下而去,淤泥甚至已經淹沒了半個身子。
這樣的路程沒有持續很長時間,半刻鐘后,在向上拐了一個彎后,一切豁然開朗,剛才的潮濕和黑暗,統統都消失一空,四周,墻壁上掛滿了用動物脂油做成的蠟燭,
“歡迎來到月亮樹,”走在前面的男子轉過身對著貍貓面具笑了笑。
貍貓面具點點頭,對男子微微致意。
“沿著這條路一直向下,他們在盡頭等你,”男子說完便重新離開了這里。
貍貓面具看了看男子消失的背影,隨后轉過頭,沿著盤旋向下的樓梯走下去,這些樓梯并非用石頭建造,也不是用磚塊壘成,就是在上面生生雕刻出來的,因為這里整個都是木頭的,嚴絲合縫。
蠟燭的火光不斷閃爍,貍貓面具沿著樓梯不斷向下,漸漸地,他忽然明白了一切,原來月亮樹并非世人想象中的那樣,是一顆參天大樹,或許,它根本沒有樹冠,也沒有樹干,只剩下一座龐大的樹根,像孤島一樣漂浮在娑樹灘的沼澤之中。
月亮樹會移動,是啊,他以前聽過這個傳言,但一直都不相信一棵樹怎么會移動,現在,他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