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焱開始有意識的時候是午夜,一睜眼,眼前還是一抹黑,秦焱都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掛了。地獄應該是黑漆漆的,但是怎么空蕩蕩的?
他使了好大的勁,費力地爬了起來,發現耳邊還有很均勻的呼吸聲。鬼也是會呼吸的?
秦焱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他小心翼翼地站起來,試探性地把腳伸了出去,踩到了一塊軟綿綿的地方,而且還是溫熱的。
他連忙把腳縮了回來,這時候,一只手不知道從哪里冒了出來,猛地纏住了他的腳。秦焱心中一驚,一簇火焰從他手心里冒了出來,火光把屋子照得很亮堂,腳下到底是個什么東西也就清楚了。
是個人,一個大活人,三十多歲的樣子,睡得很熟。
這里是一間大小不足十平米的小屋子,里頭空空蕩蕩的,他們兩個席地而睡。
秦焱彎下腰,想要把那人的手掰開,那人明明睡得很死,手上的力氣卻不小。他廢了好大的功夫,眼看著大功告成了,轉頭一看,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
悲憤,倔強,那雙眼睛里透露出的情感有些不明所以。他們兩個似乎不曾相識吧?
“醒了?”那人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從儲物戒里取出一盞便攜式的燈。
秦焱也滅掉了手里的火,等著那人說話。
“隔壁房間的人說,讓我找你賠錢,”程遠指了指右手邊的墻,“我是個專做元修生意的出租車司機,他把我的車開報廢了,按照帝國的法律,他應該全額賠償。”
“可是他沒錢,而且我還打不過他。”程遠說地很無辜,蘇秦一副要錢沒有,打架奉陪的態度,他只能退而求其次。
秦焱有錢啊,等他醒了,你找他要。蘇秦指了條路,就把程遠趕出了他的臥室。
程遠不得不守著那個重傷的人,守了整整十二個小時,把自己都守困了,就小憩了一會兒。這個時候,被稱作秦焱的人醒了。
秦焱長像不凡,眉宇間都透著貴氣,身份必定不凡。程遠該有的客氣還是有的,只不過這兩位大爺好像都不好惹,他心里難免有些委屈。
“多少?”
“六萬八。”
兩個人的光腦接觸了一下,賬就轉過來了,程遠仔細一看,是整整十萬。
“今晚出去睡,沒事別吵我。”
程遠平靜的臉洋溢起笑容,他樂呵呵地披上外套,輕手輕腳地從屋里走了出去,找了個靠墻遮風的地方,重新躺下了。
三萬多,不就是睡外頭嗎,這錢真好賺。
屋子里,秦焱沒有關燈,他原地坐了下來,努力想找一找自己的記憶。
他們一組四個學生,跟隨著院長、二長老和六長老,一行七個人一起進了橙云山脈。院長知道橙云山脈近期有個小獸潮,所以他們幾個都不敢懈怠,一個個打著十二分的精神,時刻留意著身邊的異動。
最初的幾十公里路走得很平坦,而且越往里走越平坦。這個時候他們才意識到,肯定有問題。
橙云山脈雖然大,但也遵守基本的法則,幾十公里的路下來,怎么可能越往里走越好走?正常情況下,他們應該開始大量遇到一階異獸了才對。
可是四周都靜悄悄的,連風聲都沒了,安靜地像是一幅畫卷。虧得六長老心思縝密,悄悄把一張傳送符捏在了手里。
這種可怕的沉寂沒過多久,擔心的事情就發生了。不知道從哪里響起一聲嘹亮的鳥鳴,頭頂一只幾十米的怪鳥遮天蔽日地飛過。那怪鳥的眼睛是紅色的,有盆口那么大,秦焱從它的眼睛里,看見了他們幾個的倒影。
毫無征兆地,那一束火線從天而降,輕而易舉地焚滅了遮擋的樹木,那大鳥也亮出了利爪,直沖沖地朝著他們幾個而來。
一行人習慣性地想要四散躲開,但是怎么也挪不動腳。高階異獸的威壓,已經凝成了實質的力場,他們幾個避無可避。
就在這危急關頭,六長老先前捏在手里的傳送符啟動了,一行七個人被濃密的白光包裹著,瞬間就消失不見。
秦焱失了重心,摔了個七葷八素,等知覺都恢復了,他也感受到了自己身上的傷。右腿的灼燒感持久未消,而背后的撕裂感更是清晰無比,疼痛一遍一遍地沖擊著他的神經。
可是他不得不保持清醒,他逼迫自己打起精神,一定要先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好在,他運氣不錯,找到一個廢棄的異獸洞穴。
他開始嘗試自救,身上攜帶的藥品,能用的他都沒有吝嗇,可效果甚微,幾乎沒有任何起色。
就在他心灰意冷的時候,他無意間打開了光腦,居然看到了信號。
橙云山脈也有光腦信號?
他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開始向外界求援,但是毫無例外的,幾個一同進入山脈的老師都聯系不上。也就是說,只有他一個人有信號。
秦焱很是疑惑,不過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他又繼續秦家求援。他聯系了秦家所有可信的人,令他驚慌的是,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接通。
難道,這個信號是假的嗎?
很快,秦焱弄明白了,這個信號不是假的,但卻非常弱,還沒喚起光腦的通訊,就自己斷掉了。
如果說還有最后的機會,只能找一個型號老舊的光腦試試。誰的光腦老舊?秦焱把列表的人都過了一表,最后鎖定了一個人,蘇秦。
一個開著C67的人,會是新型光腦嗎?
秦焱鍥而不舍地打著通訊,終于,在他準備打第十三個的時候,來了回撥。
他得救了。
后來,就沒了意識,再睜開眼睛,已經是這間破敗的茅草屋。
秦焱檢查起自己的傷口,右腿還有輕微的刺痛感,但是已經看不到任何痕跡了。背后恢復地更好,就好像從沒有受過傷一樣。
如果現在有一個人告訴他,他從沒有受過傷,那一切都是夢,他會毫不猶豫地相信。
這么重的傷,蘇秦治的?秦焱打開光腦,依然可以連上那個微弱的信號,他看了一眼時間,2號,凌晨兩點。
也就是說,距離他求援也才過去十幾個小時。按道理說,蘇秦就是喊上一幫人,都不一定能用區區十幾小時在茫茫山林里找到他。
然而,蘇秦就是單槍匹馬地叫了一輛出租車,不僅找到了他,還把他治地完好如初。
秦焱再也沒能讓自己的心靜下來,他冥想了起來,打算等天亮了問個清楚。
橙云山脈,外圍,梨花鎮。
一場秋雨一場寒,十月份的梨花鎮,秋味非常濃重。
梨花鎮原本是橙云山脈里頭一個小村莊,住著十幾家獵戶,后來慢慢成了元修歷練歇腳過夜的地方。
鎮上平日里也沒幾個人往來,今兒天還沒亮,鎮頭小飯館的老板娘推開窗子,只見外頭街道上全是黃色的樹葉,滿滿地鋪了一層。
巷子里,多了不少陌生的面孔,一個個穿著寬大的黑色袍子,靠著墻,像是在休息。老板娘沒敢多看,鎮上來往的人大多都是元修,他們的五感異于常人,堂而皇之地偷看,很容易惹禍上身。
她面不改色地梳洗打扮,招呼著伙計開門做生意。那一行十幾個黑袍人也陸陸續續地醒了過來,他們很有秩序地進了飯館,統一地都點了一碗湯面。
老板娘打量著他們幾個,又吩咐多做了姜湯。
黑袍人先喝了姜湯,又吃上了熱乎乎的湯面,稍作休息,就要離開了。領頭的是個鷹鉤鼻,露出來的臉慘白慘白的,他付了湯面的錢,還多給了老板娘一條消息。
老板娘親自送走了這些黑袍人,一回到飯館,就一刻不停地開始收拾東西。店里的伙計也忙碌著,約摸著十幾分鐘的樣子,小飯館里的人走得干干凈凈,店鋪又關上了門。
鎮子不大,出點什么事傳的大家都知道了,老板娘帶著伙計走了以后,鎮子里的其他也陸續離去。不多時,整個梨花鎮都沒了一個活人,滿街的落葉還在那兒鋪著,沒有人打理。
出事了,出大事了。老板娘聽那領頭的說時,心都快跳出來了。
核心區跑出來一只五階準神獸,一路橫沖直撞,就在外圍徘徊。上一次被人目擊的地方離他們梨花鎮不遠,只有區區三十多公里。
那可不?再不趕緊跑路,等著命喪黃泉嗎?
梨花鎮的人世代活在這深山里頭,要沒點警覺性,早不知道被異獸滅了多少次了。鎮子沒了可以再建,人沒了,可真的沒了。
那一隊黑袍人夜宿街頭,沒有打攪鎮子里的人,吃飯的時候也很守規矩,完事還不忘透出點消息。能有這氣度修養的,整個帝國掰著手指頭都能數的出來。
老板娘大膽猜測,是元力殿的人。
元力殿是帝國所有元修的最高組織,帝國的元修,不論是散修,或是有勢力歸屬的,名義上都是元力殿的元修。
元力殿擁有著全帝國最好的修煉資源,直系元修也是全帝國最強大的。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元力殿被賦予了著保衛帝國國土安全的重要使命,是帝國最銳利的軍刀。
這些年,元力殿不作為是所有人公認的,連老板娘這樣的小人物都心知肚明。元力殿突然殷勤起來,可能事情還不像表面那么簡單。
至少,橙云山脈里肯定困住了什么重要人物,元力殿著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