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揚聽后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與妻子相視一眼。今夜在天師府中作亂的賊人果真膽大之極,不但襲殺了車白襦與區開珍兩位道兄,居然還敢大大方方的出現在眾人之前假傳命令,肆意調動諸人。的確囂狂之極。
眼前的這五百神機營縱然再厲害,但有鬼卒出動,想必也會被一剿而空吧。反而是在府中作亂的那名賊子,如不早早的剿殺擒捉到,只恐會生出更大的亂子來。特別是若被他順利的逃走,那真的丟煞人了。
云中揚連忙拱手應道:“中揚謹尊天師之令。”
應畢,心中念頭急思,從那名賊子所假傳的命令上來看,其目標明顯是為了救出天師祖宮之中的那名妖女。他現在一定是尾隨公冶道兄前去了玄元問道宮。
當下叫道:“瓏姑,你速速召集其他道兄齊集天師祖殿一同擒賊,其他人與貧道速速支援公冶道兄。如被那妖女脫身,那可就不妙了。”
云中揚有心請張天師親自前往捉拿妖女,但見張天師滿面凝重的看著五百神機營兵馬所在的營寨駐地陰冷不語,立時打消了念頭。也許那里尚有什么莫名的大敵還未出現吧。
嚴成業領兵輕易剿殺了兩百作亂的道人之后,再次將兵馬合攏,準備上前叫戰,強索魏國公夫人與小姐。只是在此時卻聽聞到一陣輕細的鈴鐺之聲,面色不由一怔。
久聞天師教的大名,嚴成業可不相信天師教只是這么一丁點份量,于是狐疑的看了看四周,當下大吃了一驚。
只見四周黑暗之中,隱隱有螢綠色的光芒閃現,此時是寒冬時節,決計不是螢火蟲一類的東西。聽見沙沙之聲足漸大起,也決計不是什么輕細的東西。果然,不久之后,四周黑暗之中的東西漸漸現世,是一具具閃著螢光的骷髏。粗略數來,不下千數。
嚴成業與眾神機營的官兵一時不禁頭皮發麻,目登口呆。有一名百戶急喚道:“千戶大人,咱們如何應變?”
嚴成業搖搖腦袋,定了定神之后說道:“夜不收何在?速速逼近哨探,其他各隊,緩緩向營壘靠攏,準備應敵。”
話音剛落,立即有六名夜不收從嚴成業身后策馬奔出,朝著天師府外的三面拍馬馳出。夜間哨探本是極危險之事,但今夜天師府中有大火燃燒,天如白晝,倒也無妨。
只是奔行了百余步,就見到了那一具具閃著螢光的骷髏從黑暗之中紛紛涌出。饒是夜不收們都屬膽大輕生之輩,還是禁不住的吃了一驚。
卻原來是一個個身披前朝重甲,甲上畫著骷髏之螢光的,面目漆黑如死,攜刀槍箭戟,身上貼滿黃符的天師教鬼卒。
有不信邪的取出騎弓,朝著涌來的鬼卒疾發三箭,箭箭俱中。有兩箭射中重甲還沒什么,其中有一箭射中了一名鬼卒的面門,但那鬼卒卻仿佛渾若無事,隨手就把那箭只撥下,拋棄一旁。夜不收們見了此情景,盡皆膽顫心驚不已,狂呼一聲,匆匆的落荒而逃。
“是天師教召喚來的前朝陰兵死卒?”嚴成業聞報之后,面色不由一僵。眼見四周上千的鬼卒挾弓持槍,就要發起沖鋒了,再也不管什么隊列不隊列的,大聲喚道:“跑步前進,緊急回營死守。”
話音剛落,五百官兵立即改走為跑,向著自家的營寨急馳而走。幸好今晚扎營之時沒有偷懶,不管是鹿角、壕溝還是柵欄皆有,無論來犯的是什么鬼東西,想來都能夠守住一時吧。
大營門口,一個身穿白布長衫的無須陰郁美男子,只見他站在那里,眺望著遠方,一動也不動。嚴成業見了,頓時如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跳下馬來,拱手直向其稟告夜不收方才所哨探的一切。
“汪少監,您瞧著這圍上來的,到底是什么鬼東西啊?難道真是前朝的陰兵死卒,被天師道的人給從地府之中召喚出來了?”
那陰郁的美男子淡淡的說道:“不過些許唬人的玩意罷了。嚴千戶,你也是跟隨本少監見老戰的,何故懼怕這東西?”
嚴成業不由訕訕笑道:“小人自追隨汪少監以來,平女真,征韃子,滅屠龍幫,可說毫無畏懼。因為他們再厲害,那也是人,可以被小人殺死。而這些鬼東西卻本身便是死的,小人實在不知該怎么應對才是啊。”
那陰郁的美男子正是南京的御馬監少監汪直,只聽汪直搖搖頭道:“死的就是死的,沒有人可以從陰曹地府之中將之召喚出來。如果這天師道真的如些厲害的話,那這天下還不成為他們的天下。”
“是是……”嚴成業隨口應道,但心中不安之色還是難解。
只聽汪直又道:“我曾讀書,南朝劉宋王朝的宋明帝劉彧在位時,曾有諸王及大臣做亂,那戰場就在江西一帶。傳聞宋明帝的王師漸顯敗象,叛軍蜂擁而至,江山即將再度易主之際時,突然有一支‘陰兵’橫空出世。這支‘陰兵’是由已死了一百三十多年的惡神蘇峻所指揮的,三千多將士都身著東晉時的軍服,個個面如鍋底,每每在夜間向叛軍發起攻擊。”
“那些‘陰兵’在沖鋒陷陣時都會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叫,個個刀槍不入。別看這支“陰兵”只有區區三千之眾,但其戰力可謂天下無敵。所以自參戰以來,戰必克,攻必勝,很快就協助王師掃滅了各路叛軍,宋明帝也因此坐穩了皇位。據本監料想,這支‘陰兵’想來就是出自那時的天師教之手吧。”
“啊?”嚴成業大驚失色問道:“做亂的話,兵馬少說也有十萬人以上吧,區區三千‘陰兵’能抵十萬之眾,這這……現在有上千‘陰兵’在此,那我等不過才五百之眾,又如何能敵?”
只聽汪直玩味的笑道:“你道那支助宋明帝坐穩江山后的‘陰兵’后來如何了?”
“啊?是啊,后來如何了?”
汪直笑道:“宋明帝怕‘陰兵’之事外泄,有損他身為帝王的尊嚴,于是又設計將那支‘陰兵’的全體官兵淹死。”
“啊?被……被……被設計給淹死了?”嚴成業不禁萬分驚訝的問道。
見汪直只是微笑不語,嚴成業不禁一拍頭盔怒道:“他奶奶的,來人,速速把本千戶的那八門虎蹲炮給搬出來,老子今晚要炮轟‘陰兵’。你們不是前朝的死兵嘛?老子就讓你們再死上一回。”
汪直負手遙望著營寨之外,口中吹起奪魂之哨,發出著非常凄厲的怪音,如同鬼哭狼嚎一般,欲在這種能令敵人膽寒的怪音“伴奏”下,砍瓜切菜般屠殺驚恐萬狀敵人的鬼卒,不由嘲弄的微笑起來。
今晚火光沖天,由如白晝一般,鬼怪之物于此時現世實在不妥之極。張天師的“百鬼夜行”之策,卻是失算了,看來自已太過高看了他一眼。這張天師表面上英明神武,實則愚不可及,區區打草驚蛇之策,就令他自露了馬腳。
只可惜寧王一脈行事太過于謹慎了,自已雖然知曉寧藩不穩,但是證據全無,無法將之搬倒啊。
“開炮,開炮,哈哈哈哈,什么‘陰兵鬼卒’,都比不過老子的虎蹲炮。”
在八門虎蹲炮連番開火之下,輔以火統的射擊,身披重甲,前撲后繼的鬼卒們,如同飛蛾撲火一般,被轟得人頭滾滾。縱然服下啞藥致聾致啞,又被“食髓蟻”折磨得無感無痛,不懼生死的鬼卒們,終被轟得害怕、膽怯,最終全軍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