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不群轉首向元沖解那老兒面上望去,元沖解早已嚇得雙腿顫抖,臉上的肌肉色如死灰,大氣也不敢多喘一口。
適才因為遲疑,沒有阻止岳北寒向岳不群發難,此時想來,卻是大大的失策。江湖之中,盛名之下無虛士,都是以命搏來的名望,有幾人是可以輕視相試探的。
如今見人家的眼神又已逼了上來,立即躬身放下笑臉,拱拱手道:“老朽誤信謊言,驚擾了岳先生的虎駕,阻礙了行程,萬萬高抬貴手,放過老朽的不敬之罪。之前老朽曾言有消息奉上,還請岳先生細聽。”
“叮”的一聲,岳不群將手術刀上的鮮血彈飛,插回皮囊之中,表情肅冷的說道:“五岳劍派與日月魔教已對立了九十年之久,相互之間見面就殺本是常情。今日你主動犯我,本該立斬不岱。然而你之前只是劫財,與人無犯,尚且罪不至死。今日就暫且先記下你等的首級,日后你等若敢行大惡之舉,我必殺之。”
元沖解老臉羞紅,但心頭的大石卻已落地,連連躬身道:“老朽謹謝岳先生恩典教誨,岳先生旨意,老朽必謹記于心,日后最多行行小惡,大惡絕不敢為。”
“適才你說有什么消息?且說來聽聽?”
“是,是。今年二月里,有少林棄徒,同時也是本教的叛徒薛白歸,于河南曾與少林派、嵩山派的人交過手,被他傷了好幾人。其中有人識得他所使的,乃是數十年前,威鎮東南一帶的蓋世劍法,福威林家的‘辟邪劍法’。想當年,那福威鏢局的老林總……”
“薛白歸?‘辟邪劍法’?”岳不群恍然暗道:他終于還是割雞了,常人見到神功秘籍,又有幾人能夠忍得住的。只是這家伙也太顯擺了些,沒事得罪少林派與嵩山派的人干嘛?亮出自已會辟邪劍法干嘛?現在好了,縱是自已親去,也討不了什么人情,可以化干戈為玉解。見元沖解越說越遠,連忙喝止道:“說重點。”
“是是。”元沖解連忙轉了回來,說道:“貴五岳劍派的左盟主聞知后,特率嵩山的十三太保圍攻那薛白歸,意欲強搶辟邪劍譜。雙方大戰多場,那薛白歸因剛練劍法不久,尚且不是左盟主的對手,但他輕功無雙,每每都被他順利逃走。”
“后來此事本教得報,東方副教主也頗感興趣,于是也率數名長老南下河南爭奪劍譜。在半途中,東方副教主曾與少林派的方生和尚因舊怨戰于信陽,差點將之殺死,不過,卻被薛白歸突然出手阻止。后薛白歸不敵受傷遁逃,東方副教主一路追擊,又與左盟主于黃石大戰一場,不分勝負。因為此戰,被那薛白歸乘機逃走,就此消失不見了。”
爭奪武功秘籍?江湖大混戰?這場景,精采之極啊!只可惜自已武功尚未真正大成,還不是東方不敗及左冷禪的對手,去了也是白搭,只怕救不得薛白歸。“后來呢?”
“這幾月以嵩山派為首的各大派仍在追尋薛白歸的下落,但東方副教主……”元沖解一臉小心的盯著岳不群,頓了頓后才說道:“東方副教主則奉任大教主之令,恭請岳夫人及岳小姐上黑木崖小住一段時日。”
“恭請岳夫人及岳小姐上黑木崖小住一段時日?”岳不群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是在說誰?等反應過來時,頓時暴怒了起來,一個閃身,就至元沖解的身前,一雙冷眼惡狠狠的盯視著他的腦袋,陰冷的聲音從唇縫之中一字一字的吐出:“任我行讓東方不敗擄走我妻女,欲要何為?”
大顆大顆的冷汗瞬時從元沖解的頭上滾落,但事已至此,卻也容不得他不說,元沖解只能強打精神,小心翼翼的說道:“這幾年來,任大教主一直為完善吸星大法而閉關不出,教務多托給東方副教主處理。今年偶聞岳先生之事,不覺大為驚訝。明明岳先生在數年前曾被吸星大法吸盡了內力,為何又能重新修回武功,而且好似比從前更加厲害許多。”
“也就是說,任我行對我的功力為什么回復有疑問,所以才擄走我的妻女?”
“是是,岳大俠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本教人員多方打探也不聞蹤跡。而寧女俠與岳小姐在河南一帶恰巧卷入了爭奪劍譜的行列中,任教主得知消息后,便令東方副教主放棄對辟邪劍譜的爭奪,改請岳夫人及岳小姐上黑木崖小住一段時日。主要還是想與岳先生論武一番。”
原來如此,事情的脈絡岳不群大概想清楚了。去年自已去救燕心婷與鄭明珠二女時,曾對薛白歸有所交待。但因燕心婷突破在及,自已辦事不密,令薛白歸產生了誤會,從而得到了虛假已死的消息。
薛白歸上華山告知了寧中則后,寧中則雖然不信,但在等候自已兩月不歸的情況下,只得帶著女兒岳羽裳,隨薛白歸一路向江西尋找打探。這期間,只怕與燕心婷、鄭明珠二女錯過了。
可以料想到,他們在途經河南時,因故與地頭蛇少林、嵩山弟子產生沖突。后薛白歸亮出了辟邪劍法,頓時被江湖中人給集火了。
主要還是薛白歸的身份問題,既是少林派的叛徒,又是前日月魔教的江西分壇香主。雖說降伏了自已,但自已沒在中原一帶廝混,于中原武林的名氣不足,少林與嵩山派弟子可沒把自已當一回事,欲把薛白歸當做是野生的攜寶怪給搶了,因而引發后續之事來。
“呵呵……”岳不群冷笑道:“尋人不成,就改擄走他人的妻女,這任我行行事當真是毫無顧忌之心啊。等哪日他不見了,說不得岳某也要將他的女兒擄走,帶回華山玩玩……”
岳不群忽然住口不語,曾經自已與寧中則也擄走過藍鳳凰,這任我行會不會是在學自已的手段?一時之間,岳不群對江湖上禍不及家人的規矩有了深刻的理解。
縱然當時自已擄走藍鳳凰是屬于好心,但他人卻未必也是如此做想。看來還是那次事件所帶回的不良后果啊。
妻子寧中則與女兒岳羽裳被任我行強請上了黑木崖,時間已過去將近兩月之久,消息只怕早已傳遍了整個江湖。
但自已一直身處京師官場、商人之間,向與江湖中人少打交道。加上京師又是江湖中人的禁地,因此消息來源不廣,所以情況一直不曉。今日若非遇到魔教中人,只怕還處于懵懂之中呢。
看來自已需得趕緊去黑木崖向任我行“報道”,不然寧中則與女兒岳羽裳恐有生命危險。
“本教任大教主正于黑木崖等候岳先生多時了,元某不才,就此恭送岳先生車馬起程。之前多有得罪處,還望岳先生海涵,海涵!”
岳不群本可發怒擊殺元沖解一行人,但殺了又何如,對救人之事并無幫助。只能微微點頭,轉身面向徐香菱強行一笑,抱拳行禮道:“請徐小姐登車,咱們先去涿州走吧。”
徐香菱秀眉輕皺,目蘊傷感之意,嬌柔悅耳的呢聲道:“多謝岳大哥衛護解危,小妹心感。只是岳大嫂如今身遭魔教圄囹,還需岳大哥親去解救。岳大哥不妨暫棄小妹而去,先去解救嫂嫂再說。”
岳不群心中焦急,但徐香菱的安全卻也不可放松,畢竟剛才就有過遭劫一事,于是說道:“魔教總舵在平定州,也是西南方向,順路,先送你去了安全之地再說,也不急在這一天半日的。只是今晚,咱們要緊趕一程再休息了。”
“這……那就聽岳大哥,咱們先趕往涿州后,再說吧。”說完,徐香菱蓮步輕挪,走動起來啊娜多姿,不時的臻首側顧心焦的岳不群。
但岳不群此時心焦妻女之事,哪里還有閑心去欣賞什么,只是抿嘴不語。
而丫環平兒姑娘扒下車廂,放落車蹬,摻扶著徐香菱進入車廂。岳不群也翻身而上,站在車轅上,等待著馬車起步。
魔教眾教徒已讓出路面,在山徑兩側垂刀敬禮,人人臉上敬畏之色甚濃。江湖傳言,岳不群這人睚眥必報,青城派得罪了他,死了不少的弟子。巴山堂得罪了他,堂主夏重山死了,巴山堂就此易主。五毒教得罪了他,死傷慘重。天師教得罪了他,高手多滅,就連張天師也被迫遠遁塞北了。如今魔教得罪了他,自已等人還有命在,真是邀天之幸也。
今日人家已網開一面,并未殺得他們七零八落,也未曾言語侮辱,表現得盛氣凌人之狀,這種敵人江湖少有,與傳聞不合。
此時見他雖然心焦暴怒,但是面色卻依舊溫文厚重,謙和如故,氣度泱泱,倒與之前的君子之名頗同,看來這才是他的真實品性啊。危急之中方見真性,君子劍岳先生,果真人如其名啊。
馬車已轉過山角,遠去得無影無蹤,這些人尚且呆立如故,遙遙目送,心下如有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