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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章 人生如演

  “師祖……”林平之直挺挺的跪在岳不群面前。

  “怎么?”岳不群淡淡的問道,但是心里卻記較了一下時間。不過半個時辰,一個小時。背書的話,諒他林平之沒有這么快的記憶力,抄錄的話,也不及抄寫整本。

  就決斷力而言,此子并不差,他也沒有隱瞞什么。看來自見到真正的辟邪劍譜后,此子的心思沒那么陰暗了。

  “原來令狐師叔昨夜是幫著奪回我林家的辟邪劍譜,才受的重傷。此時劍譜在此,肯請師祖替弟子收著,日后好指點弟子學習。”

  岳不群看了看林平之道:“你自已收好便是,如有什么不明白之處,到時再問不遲。”

  林平之咬了咬牙道:“其實,劍譜之中有些極大的隱患問題,弟子不能……”

  “爹爹,爹爹,令狐師哥醒了。”岳羽裳急急的一路叫道。

  “遲些再說吧,先去看看沖兒。”

  岳不群起身與林平之來到令狐沖養傷的客房,只見寧中則正在問他話,岳不群只能怔怔的望著眼前的前徒弟。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此時的令狐沖,已經不是最初的令狐沖了。

  也許他自已尚不自知,但他的行為卻騙不了人。他已不是當初那個正真、勇敢、光明正大、智狡如狐的華山派俠義之士令狐沖。只是一個亦正亦邪,為了自已的命運與生存,而苦苦爭扎求活的江湖豪杰罷了。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令狐沖的演技,實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能夠自欺欺人而不自知。

  原著的他,為了救儀琳小尼姑,明知不敵也要亮劍。于黑暗之中得到勝機,卻又不肯等田伯光非禮儀琳,失去提防時下手殺人。最后用盡了智慧,才終于戰勝了田伯光。不但令對手敬佩,更令世人稱譽敬服。

  那一戰中,令狐沖有勇有謀,有義有節,將名門正教子弟的俠義之氣發揮的淋漓盡致。除了嘴巴無德,一切都好。

  然而此時,他的武功是變高了,但是俠義之氣卻逐步的消退,剩下的只有虛偽。變成一個純粹的,說一套做一套的,表里不一的精致利已主義者。

  如果他心中有華山,肯為華山派奉獻自已。那一切都好說,自已如何容不下他。但他肯嗎?想想他的所做所為,就沒有一事是對華山派有利的。

  沒有立場,只顧自已,只由著自已的喜好肆意行事的人,真的很恐怖。因為你不知道何時,他就會轉而幫助你的敵人對付你。

  而我岳不群的心卻不大,只有區區一個華山派罷了。上升不到人類世界的偉大高度去……

  聽得寧中則與令狐沖的一問一答良久后,岳不群方才淡淡的說道:“令狐師傅,我師妹所言不能護你,那只是她的一廂情愿罷了。我身為武林正道的華山派掌門人,不但需要謹守正邪善惡之分,更看重整個門派的清譽。”

  “你與那姓任的妖女不清不楚,包括在五霸岡上,與上千邪魔歪道聚會結交,我暫算你所言都是實情,或者可能原諒你,因為畢竟不知者不怪嘛。但是,你自下少林之后,卻不思悔改,自暴自棄。不問情由,不辨善惡,毫沒來由的強自出頭,插手正魔兩道圍剿向問天一役。”

  “不僅襄助那向問天逃出生天,更殺害正道英雄數十人。這筆血債,本可與你無關,但你卻故意而為之,因此,無論如何你都開脫不得。還有,你有不食我華山派嗟來之食的傲氣,卻有坐享向問天四處劫掠而來的銀錢劣跡。想必你心中還想著劫富濟貧吧?簡直無恥之極!”

  “再加上你為了自身的性命,毫無正邪立場,無所不為。他人的多番勸阻,你只是一味不信與強干,更助向問天救出了那大魔頭任我行。不但差點害死了裳兒的師父黃鐘公,更令我華山隨時都可能有滅派之憂,此事你亦開脫不得……”

  “什么?那……那黃鐘公竟是羽裳師妹的師父?”

  岳羽裳低聲應道:“是,我半年之前,曾拜師黃鐘公,算來,他是我的第二位恩師。”

  “對不起,羽裳師妹,我……我不知道……”令狐沖羞赧的說道:“幸好他沒有死。不然我是萬死難贖其罪了。”

  岳不群冷笑一聲道:“你的關注點果真與眾不同啊。沒死便是大幸,你為何不吃任我行的三尸腦神丹,看看被那毒丹操控的滋味?試試什么叫做雖然活著,但卻如死一般是什么滋味?那任我行出世,對江湖會帶來多少腥風血雨,你不理會。我華山派恐有滅派之憂,你也不管。卻只顧著自己的小情小愛,完全不管江湖的大是大非。令狐沖,你說,我該怎么來對待你?”

  令狐沖黯然道:“師父……孩兒的確是做錯了事,罪不可赦。但一身做事一身當,決不能讓華山派的名頭蒙污。還請兩位老人家大開法堂,邀集各家各派的英雄與會,將孩兒當場處決,以正華山派的門規便是。”

  岳不群長嘆道:“處決你?你若身安,會老實的從命領死嗎?不要再假腥腥的了。如果你真的想死,就不會跟著向問天去那梅莊了。大可尋一地自盡了事,或者可以賺得我與師妹的一捧眼淚水,替你收尸,重新葬歸華山。”

  “如今,你內傷已好,更身懷傲人的劍術與無敵的魔功,正是橫行江湖之時,你會求死?而且,我早已將你逐出了華山,我此時又有什么身分來處置你?令狐沖,你的所作所為,真也好,假也罷,本就與我華山派無關!從此你我正邪勢不兩立,妖孽奸賊,人人得而誅之,我可容你不得……”

  令狐沖心傷之極,萬萬沒有想到,師父對自己的觀感如此之差。但自已行事向來隨心隨意,不想太多,近來所為之事果與師父責罵一般無二,師父怪罪并無差錯。

  正說到這里,房外一人叫道:“師父、師娘。”卻是勞德諾。

  岳不群恨恨的瞪了令狐沖一眼,問道:“怎么?”

  勞德諾道:“外面有人拜訪師父、師娘,說道是嵩山派的鐘鎮,還有他的兩個師弟。”

  岳不群道:“九曲劍鐘鎮,他也來福建了嗎?好,我便出來。師妹,你在這看著他。”

  “岳先生。”鐘鎮微微拱手一拜,立即氣勢洶洶的叫道:“岳先生,昨夜我旁枝師兄‘白頭仙翁’卜沉與‘禿鷹’沙天翁兩人,于夜間巡視福州,探察魔教賊子的動向,不料卻被人殺害于小巷之中。我等尋著血跡,一路追尋到了福威林家的向陽老宅之前。岳先生,此事定是你華山派中人所為,此殺害五岳同盟,令親者痛,仇者快之痛心慘案,你可萬萬不能包庇,當速速交出殺人兇手才是。”

  岳不群飲了一口清茶之后,方才淡淡的說道:“鐘師兄,岳某聽著你方才的言語,怎覺如此古怪?卜兄與沙兄兩個探察魔教賊子的動向,大意身死,卻說是我華山派所為?難到你是在刻舟求劍嗎?血跡?如我把血跡又滴回嵩山去,你說是少林派所殺?還是你嵩山派自已所殺的?”

  鐘鎮怒道:“岳先生,你休得左右亂言,我嵩山派有弟子明明見著,你與寧女俠一大早就從那向陽巷抱回一名傷者。我等思量了半天,立定卜、沙二位師兄就是死在那人的手中,這才上門來尋你要人。我等既然來了,就不會空手而歸,岳先生,你請看著辦吧。是交出兇手,還是徹底與我嵩山為敵?”

  “嗖”的一聲,岳不群擲出了一個茶蓋,速度不快也不慢。鐘鎮一驚,他知曉岳不群的武功深不可測,因此不敢怠慢,全神以注。眼見那茶蓋射到,急運全身功力,伸出雙手去接。不料那茶蓋突然迅捷的加速,猛然從他的雙手中脫射而出,正中他的嘴巴。

  “噗”的一聲,鐘鎮的門牙頓被撞斷,嘴皮都腫了一大片來。“云鋪學,泥……”

  鄧八公與高克新慌忙撥劍叫道:“岳不群,你想要做什么?難道你不怕我左師兄么?”

  岳不群淡淡的笑道:“飯可以亂吃,話卻不可以亂講。鐘師兄,你欲要向我挑戰,卻還差遠了。左盟主親至,那還差不多呢。還有你們兩個,膽敢向我亮劍?是想學陸柏嗎?左盟主?他不是還遠在嵩山么!”

  三人想想陸柏此時的一只耳,頓時心有余悸的住嘴收劍了。不錯,左冷禪尚在嵩山,雖遠水也救不了近渴。

  不等三人開口,岳不群又說道:“別忘了,你們現在所在的是福建,是我天下會的地盤。華山派雖然勢單力弱,但是這天下會卻是人多勢眾。想要圍殺你們嵩山派區區數十人,還是辦得到的。”

  三人又是好一陣心驚,是啊,天下會雖是三十七家二、三流的門派與家族,再加上華山派而發展起來的。決少有高手的消息傳出,但是人數卻多達數萬人,橫行整個東南沿海一帶。

  天下會雖是以行商為主,絕少有涉足江湖之事,但是岳不群好歹是天下會的總盟主,趟若邀請一些好手來圍殺自已等人,指不定在東南一帶,會插翅難飛吧。

  鐘鎮沉默了,華山派此時可不是處身于破廟,被嵩山派命人暗夜突襲之時的勢單力薄。而是立足于江南基本盤,身后更有整個天下會的支持。

  難怪岳不群這老狐貍一到江南后,便待了半年多也不肯離去。卻原來不僅僅是因為辟邪劍譜之故,更是害怕嵩山派的加害啊。

  想到這里,鐘鎮心里也有底了,看來這岳不群對于左師兄的武功也是忌憚的很,外表雖然兇頑難惹,但實際上卻并不敢得罪太狠。

  鐘鎮撫著漏風的嘴道:“岳先生,你休得持武逞兇,華山派殺我卜師兄與沙師兄,此事無論走到哪里去,你也抵賴不過。你華山派若是不想淪為魔教賊子,人人得而誅之,還請速速交出兇徒為上。”

  岳不群聽后心中有些頭痛,目前左冷禪坐在五岳盟主的位置上,幾同武林盟主。他的話語權之重,便是世間的真理。他既掌握了江湖的輿論高地,縱是白的也能說成黑。這點最令人忌憚。

  岳不群揉了揉眉道:“卜兄與沙兄雖不是死在向陽巷林家老宅之中,但是他們因何而死,我不說,你們也清楚,所以用不著強自爭辨與威脅。再說狠話,岳某又當真的話,需知某也是知曉行陰暗事的,當年的天師教便是明證。”

  鐘鎮三人聽后更是大懼,這岳不群明著是君子劍,可暗地里的心狠手辣決不遜色任何一人。

  只是他自擔任華山派掌門以來,收斂了許多昔日的兇狠,大行善事,令世人幾乎都忘記了他的狠毒,只以為他是真正的善士。

  可真正上年紀,了解他為人的人卻知曉,他不但是個手段狠毒,屠殺武林同道,更暗害同門誅殺徒弟的無情兇徒。君子劍,不過是個偽善的假名頭罷了。

  鐘鎮三人坐立不安,深恐岳不群突然翻臉殺人。但好歹岳不群退讓了,說道:“也罷,我就把殺人兇徒喚出,你們自已解決吧。”說完起身就朝后堂行去。

  鐘鎮三人見岳不群退讓,不由面露喜色,擦擦額上的冷汗后,放松了下來。看來岳不群再是囂張,終究還是怕了嵩山派啊。不,是怕了左盟主。

  推開房門,岳不群見寧中則與岳羽裳連勸令狐沖逃走,哪里不知是岳羽裳這小探子的功勞,問道:“‘白頭仙翁’卜沉,‘禿鷹’沙天江,這兩人可是你殺的?”

  令狐沖應道:“一個白頭發的老人,一個禿頭老者,那確是我殺的。我……我可不知他們是嵩山派門下。他們使的是單刀,全不是嵩山派武功。”

  岳不群神色嚴峻,問道:“五岳劍派各派的武功,你都明白么?這卜沙二人出于嵩山派的旁枝,與嵩山嫡傳自不相同。那么這兩個人,確是你殺的?”

  令狐沖道:“正是。”

  岳不群點點頭道:“很好,你早已不是我華山派的弟子,我華山派也不會包庇于你,自已惹下的麻煩自已去處理吧。嵩山派的人,正等著你呢。”

  寧中則驚慌的叫道:“師兄,你怎可將沖兒輕易交給嵩山派,他好歹也是幫平之才殺的人,受的傷……”

  岳不群按著妻子的手道:“你太小看令狐沖的手段了,他身負無敵的劍術與吸星魔功,當世能勝得過他的人了了無幾。區區鐘鎮三人,并不是他的一合之敵。”

  “什么吸星魔功?”寧中則驚呼道,不由回想起二十年前的舊事來,渾身顫抖不止。但看令狐沖垂頭不語,頓時信了,心中哀傷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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