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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黑暗再次降臨。不,這一次,再沒有其他光明。我朝外面呼喚兩個朋友的名字,但是毫無反應。我開始驚恐。我越發感覺潛在的威脅。如果參照之前的證人的說法,幻象結束之后就是至關重要的時刻。我已經看到了匪夷所思的景象,現在的任務是自保。我試圖原路返回,但是過于黑暗而相當困難。我應該是穿過了另一間房間,因為我很快回到了樓梯口——那里仍然有燈光。我飛奔著下樓,然后沖出了房子。紅衣服的女人和賣葡萄的男人仍然在那里。他們看到我似乎很吃驚,幾乎是一種驚恐的態度,似乎害怕我會做出什么反應。

  我什么都沒說,扭頭往小巷外面走。額頭上的血管怦怦直跳。我正在經歷關鍵時刻,回到現實世界的關鍵時刻……我很擔心腳下的地面會突然裂開……我感覺自己陷入了那兩個朋友的游戲,我腳下坑坑洼洼的地面成了棋盤上的格子,一個黑色,另一個白色……我是不是快要發瘋了?看到的那些東西肯定能讓人發瘋。不過我還能感覺到危險,我快步前進,幾乎是奔跑。

  到了小巷的出口,我沖進了雷多內街。我在那一瞬間閉上眼睛,我不想回頭看,再也不想看到那條鬼街,也不想見證它如何消失…那樣做只會帶來厄運……我想起了羅得的妻子1。

1希伯來圣經中的故事,上帝命羅得和家人逃亡,并叮囑不能回頭看,但是羅得的妻子沒有遵守,回頭看一眼,立刻變成一根鹽柱  我跑到了小公共噴泉跟前,沒有見到任何人,我感覺安全多了。憑借這個噴泉,我應該能夠找到回酒館的路,也就能夠找到我的朋友們。我喘了會兒氣,然后開始往回走。也許是惡魔作祟,我朝著克拉肯街的方向瞥了一眼……

  那條街不見了!

  我落荒而逃。因為太慌張,我有兩三次走錯了路;幸好有地圖,我在大概二十分鐘之后回到了歐德街上的酒館。進入酒館大廳的時候已經是十一點半,客人寥寥無幾。可是我和朋友們曾經坐過的位置——是空的!我的思維開始放慢:還是我離開的那一天嗎?還是同一個時代嗎?

  我的額頭冒汗,我到了吧臺,要了一杯威士忌,然后詢問老板。

  “噢,先生,您的兩個同伴走了。”

  “走了很久嗎?”

  “噢…他們并不是同時離開。高個子一一穿著講究的……”

  “歐文伯恩斯,他的頭發有點兒長……”

  “對,是他。這位伯恩斯先生在您離開之后不久也走了。有人給他送來一份電報,他似乎很吃驚,猶豫不決。另一位先生短頭發,他等了一會兒。其實他剛走不久。我記得他不停地看表…啊,我是怎么啦!那位伯恩斯先生給您留了一張字條……”

  我的手發抖,差點兒把那張紙從酒館老板的手上搶過來。我的朋友所留下的潦草字跡出現在我的眼前,可是我完全不明白:

  “阿齊勒,剛剛發生了很嚴重的事情,我必須立刻去蘇格蘭場。如果您看到這張字條,就是說拉爾夫也沒法兒等到您。立刻回家,不要出門,等我的消息。記住,別出門,把門鎖好,除非是我本人或者有我的電報,絕不要開門。事關生死!”

  沉默了片刻之后,我問道:“我的那位短頭發朋友是什么時候走的?”

  “大概一刻鐘前。”

  我將威士忌一飲而盡,給了豐厚的小費,然后離開酒館。我出門的時候正好有馬車送客人到對面的房子,所以我立刻上了馬車。二十分鐘之后,我回到自己的公寓,陷在扶手椅里面;我的腦子一片混亂,各種沒有答案的問題。到底是什么緊急的事情迫使歐文離開?米歇爾和貝克小姐為什么出現在雷多內街?更重要的問題:我看到的景象有什么含意?為什么我能夠找到鬼街,為什么讓我看那兩個景象,而且其中一個景象如此嚇人?

  我在手邊放了一瓶威士忌,不停地給自己倒酒。既然不能外出,也不能和任何人討論,我只能求助于酒精。這個方案并不能幫助我解開難題,但是至少能夠幫助我很快入睡。

  早上十點,我被門鈴聲驚醒。我花了幾秒鐘才清醒過來,然后從床上跳下來,穿上便袍,沖到門口,準備給歐文開門。

  我正準備喊:“歐文,終于來了,急死我了!”可是我看到是郵局的職員,他要求我出示證件,讓我簽字,然后給我一封電報,內容是:

  “今天下午來林代爾村的莊園。乘坐15點47分從查令十字出發的火車。案子解決了。歐文。”

  案子解決了?我目瞪口呆地嘟囔著,然后木然地去燒水沖茶。這是什么意思?案子剛剛發生了無法解釋的新進展,可是歐文聲稱問題解決了?不可能。他的解答應該和鬼街沒有關系,因為他根本不知道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我是唯一的證人。那么,歐文解決了什么?沒了蹤跡的斯拉夫舞女?或者是和埃弗頓男爵有關的其他丑聞?既然讓我去林代爾村的莊園,后一種可能性更合理,但是怎么可能準確地說“問題解決了”?這么說也太自信了。不對,肯定是別的事情……

  喝了一杯茶之后,我在公寓里打轉,極度困惑也猶豫不決。我必須采取行動,匯報我所經歷的離奇事件。我實在受不了了,于是穿上外套離開了公寓。

  我去了美國使館,打算找拉爾夫。但是他們說拉爾夫請了一天假。他也不在酒店,更不在歐文家里一一我去按門鈴,毫無反應。剛過正午的時候我來到蘇格蘭場。魏德金也不在,他的一個同事說魏德金一早就出去了,也打算去林代爾村。我想打聽詳細情況,但是不成功,他們說蘇格蘭場以謹慎為信條。我怒氣沖沖地離開蘇格蘭場,暗自咒罵官僚作風的公務員、不見蹤影的拉爾夫,當然還有習慣吊別人胃口的歐文——讓我心中發癢大概是他最大的樂趣之一。

  我回到自己的公寓,煩躁地等待。15點30分我到了查令十字,焦躁不堪。登上火車之后,我更加焦躁,去往林代爾村的路上已經無法忍受。我被迫阻止自己思考,不去想那個難解之謎,因為每一次想那個問題,我的頭腦就更加混亂。

  到達林代爾村的時候已經太陽西斜,終于看到莊園的大門。我長出了口氣。埃弗頓的老仆人來給我開門,說有人在等著我。他帶我下樓去了地下室,來到了那間有家具的房間。走進去的時候,我吃驚地吸了口氣:那里站滿了人一一有十人以上。男爵、男爵夫人、歐文、魏德金、兩名警員,還有斯特拉牧師、布里斯托爾上校、西爾維亞貝克小姐、米歇爾詹森,還有一個沒見過的金發女人。

  “阿齊勒,我的朋友!”歐文嚷道,他穿著一件無可挑剔的羊駝西裝,“您終于來了!我們都在焦急地等著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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