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坐上位置后,灰原秘書開啟話端。
“我來為社長昨晚的行程做個摘要,這樣比較方便兩位了解。自公司下班之后,社長在這間接待室會見丸田貿易的社長。本來應該在待合茶屋邊喝邊談比較好,但顧慮到丸田先生是位古板的人,不喜歡料亭的氣氛,所以只好在這個地方進行協商,晚餐則吃了些三明治果腹。兩人協商的內容恕我略過不提。十一點前會談結束,送丸田先生離開。社長在十一點左右離開公司。”
“你是在哪里跟西之幡分開的?”
“是在公司的時候。社長坐伊庭開的車回家,我是叫計程車。所以最后一個看到社長的人,就是這個伊庭了。”
司機知道輪到自己說話了,他舔了舔嘴唇。
“離開公司到新橋之后,社長叫我停車,然后說接下來我自己開,你坐地下鐵回去,因此我就聽社長的話下車了……”
“等一下。”秘書從旁插嘴。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我先說清楚,社長回家時,要伊庭在中途下車是常有的事。”
“為什么?”
“因為當時工會送來了恐嚇信,再加上知多半平又放話威脅他,所以董事們都很擔心社長的安危,要是社長在家里被他們暗殺的話可就糟糕了。社長是個固執己見的人,在這事上一點都不掛心,其他的人對他好說歹說,才讓他答應分散每天睡的地方。”
秘書像在透漏什么天大秘密般低聲地說。
“所以在回家的途中,社長會叫伊庭下車,然后自己開車到可以信賴的飯店或旅館住宿。而這時候,他只向夫人報備自己去了哪間旅館,除了夫人外,其他人都不會知道社長今晚在哪里過夜,連身為秘書的我都不例外。社長的個性就是這樣,要做就要做得徹底。”
從他的口氣,可以聽出社長對他的不信任讓他有些不滿。
“他會自己開車嗎?”
“會,聽說社長年輕時就會開車,他最引以為豪的,就是過去曾經一邊當卡車司機一邊苦讀這件事。”秘書說道。
根據秘書的描述,西之幡豪輔幼年時家道中落,全家漏夜潛逃,離開長岡到九州宮崎縣。他在當地從一年級讀到小學六年級畢業,之后就一邊做粗工一邊讀書。一位同鄉長輩看在他如此勤奮不懈,就借給他學費助他完成高等學校到大學的學業。他現在的太太,其實就是那位恩人的女兒,有傳言說,西之幡之所以不離婚而選擇忍受我行我素又嘮叨的夫人,是因為那位長輩的恩情令他銘感五內,不敢造次。忽谷律師說西之幡社長沒子孫運,但他或許是想說他沒有妻運吧。總之,大家公認西之幡夫人不但任性,且面容丑陋、愛揮霍,還有強烈的歇斯底里癥狀。
“他有比較常光顧的地方嗎?”
“有,大概有五、六間,社長會依照他當晚的心情選擇要光顧哪一間。我今天早上就是打電話去那些飯店詢問社長行蹤。”
須藤向灰原點了點頭,然后轉向司機憂郁的臉。
“伊庭先生,你當時有發現什么奇怪的地方嗎?”
“沒有,一切都跟平常一樣。”
“就算跟西之幡無關也沒關系。什么都可以說,如果有的話請告訴我。”
在對方的逼問下,司機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正要放進嘴里的香煙停在半空中。
“我不太確定,不過好像有一臺車在跟蹤社長。”
“請說清楚一點。”
“那是在新橋停車時的事,社長取代我坐在駕駛座上,正要開車的時候,后方有一臺車也跟著開動,好像要追在他后面一樣。當時正好紅燈,車流被截斷,開走的車只有社長的車跟那臺車而已。所以我想那家伙或許在我們停車的時候,也停下車在等我們了。”
“車種是?”
“灰色的普利茅斯。”
“你有看到車號嗎?”
司機尷尬地移開了視線:“沒有,車種那些是因為社長碰到那種事,我才硬是想起來的,其實當時我并沒有注意那么多。”
“車款呢?”
“我想應該是五二或五三年的款式。”
“五二或五三年……社長的車是往哪個方向開走的?”
“這個嗎,我知道他開往田村町的十字路口,但之后就……”
說完含糊不清的話后,他抓了抓頭。接下來換秘書接著說:“刑警先生,有關社長中午的行動,有些地方似乎不太對勁。”他雖不是為了拯救司機的窘境而從旁插嘴的,但還是達到了這樣的效果。
“請說。”
“其實這件事跟案子有沒有關系,我心里也不是很確定,就是昨天下午的事,剛才說過的那場跟橫濱的丸田先生之間的會談,其實本來不是在晚上,而是預定在下午一點半開始在這個接待室舉行的。可是社長卻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把會談延到晚上,下午自己前往日本橋的百貨公司,欣賞墨西哥繪畫展。”
“原來他這么喜歡繪畫啊。”
“不,如果真是這樣,這件事就沒有什么好奇怪的了。社長對美術并沒有任何興趣,我記得社長說過,他年輕時吃了不少苦,因此沒有閑暇時間可以培養這樣的興趣。”
他可能只是想去散散心不是嗎?”
聽到這句話,灰原的臉又氣得漲紅。
“社長可是位公務繁忙的人,會議與餐會的行程表已經排到一個多月以后了,這一點橫濱的丸田先生也是一樣的,他們兩位昨天的會議行程如果取消,那么他們兩方接下來這段期間都不會有其他空檔了。因此社長才會向丸田先生強硬要求,特意請他改在夜晚時分光臨我們公司。社長有必要為了一場墨西哥繪畫展,給對方添這么多麻煩嗎?這就是我想說的疑點。”
“的確很可疑。”須藤接在灰原后面說道,眼神則飄向不自然地干咳了兩聲的司機。
“這么說來,看畫只是借口,他出門其實是有其他目的?”
“我想可能是這樣沒錯。”
部長刑警轉向司機,他用平易近人的眼神看著他,像在對他微笑似地開口問道:“社長真的去了百貨公司嗎?”
“這、這件事我也不太清楚。”
司機露出了小動物般怯懦的眼神。
“這是為什么?車子不是你駕駛的嗎?”
“是的,但是社長給了我一千圓,要求我絕對要對這件事保守秘密……”
“可是現在社長被殺,這已經不是普通情況了,為了查出兇手,不管什么秘密請你都說出來吧。”
司機的眼神又變得畏畏縮縮的了,他的眼神跟小白兔好像,關想著。
“……其實開到銀座后,車就交給社長開走了。我到附近的柏青哥店打小鋼珠消磨了一個小時。”
“這是社長的命令嗎?”
“是的。”
“你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是的,因為我當時覺得站在那看社長要開車去哪里,這好像不太好,所以車一開動,我就馬上鉆進巷子里了。不過我可以確定車子是往日本橋方向走的……”
“你可以正確地回憶出當時西之幡跟你說了什么嗎?”
“是……一開始,我本來以為他要去日本橋。但到了尾張町的十字路口時,就跟在新橋他要我停車時一樣,他叫我停車,跟我說你去附近的柏青哥店玩個一個小時吧,這錢給你買鋼珠,然后就給了我一千圓。從公司送社長回家時偶爾會有這種事,但社長還是第一次在大白天里做出這種指示,當時我感到很不可思議,所以我問您不是要去百貨公司嗎?,社長回答不,明天再去百貨公司,我突然想起有件事要辦,說完,他又拿出一張千圓鈔,不過這件事你可別跟任何人說,就當我們今天去看過墨西哥繪畫展,明白了嗎?……他一說完,就轉往日本橋的方向離開了。”
對司機的話有興趣的不止兩名刑警,灰原似乎也是第一次知道這件事,他直盯對方的側臉,眼睛眨也不眨地傾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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