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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因為a角水島先生得了急病臥床不起,所以由我代替出常那時我曾自己對自己說:‘雖然自己的功夫還不到家,但這次機會要是打不響的話,好運氣就不會再來了!”

  “那天晚上的事,我是終生難忘的。”

  “證人認識東條憲司嗎?”

  “認識,我到他家訪問過好幾次。”

  “他給你的印象怎樣?”

  “我覺得他是一個很能干的人。”

  “你看他們夫妻關系還好嗎?”

  “結婚生活么,時間長了總會起—些波瀾的。康子女士有一次臉色蒼白地跑來找我,說她丈夫另外有了女人,和我商量是否和她丈夫分開。”

  “那是什么時候時事情?”

  “準確的時間記不得了,大概是五年以前的事。”

  “當時證人是怎樣回答她的呢?”

  “我想這種事情是會有的,不,男人只要手頭一寬裕,十個人里頭有九個半都要干這種事的。

  “所以我對她說:‘為了這種事情沒有必要和他分開,你也可以針鋒相對,學他的樣兒搞嘛,沒有關系。’當然找并不是真地勸她去亂搞,而是想穩定一下她的情緒。”

  “明白了,當時沒出什么事,就算平息下來了吧?”

  “是的……不過,是不是因為當時我說了那樣的話才發生了今天這樣的事呢?我想到這里,感到非常內疚。”

  “這完全與你無關。不論是男人還是女人,要是輕浮的人,你叫他不要干那種事,他還是要干;要是貞節的人,你叫他干那種事,他也不干,他要保持節操。”百谷泉一郎說出了與他的年齡不相稱的老成練達的話。

  “換句活說,東條康子這個女人,是不是過剩呢?你在多年和她接觸的過程中,沒有這種印象嗎?”

  “她的狐臭味兒很重,她自己也知道注意,撒很濃的香水來遮臭味兒。但是,俗話說,體臭重的人,也強。”

  “強的人,其他的欲望也一定強。在康子的性格特征上,沒有突出的表現嗎?”

  “的確,她的虛榮心(這樣說也許不太好)——也可以說自尊心比別人要強上一倍呢!

  她的感情中,有一種征服欲。她這樣的人,是不會安于貧困的。從前還不足這樣,可是在戰后有一次問了我們的收入情況以后,以輕蔑的口吻笑著說:‘就那么一點錢,真可憐!”

  “你說的征服欲,是從什么事情上得來的印象呢?”

  “那還是戰前的事,選拔新劇的研究生,容貌、演技、才智,都要經過嚴格考試、精心挑選的,所以被選中的人水平都相當高。很自然,這些人會遇到各式各樣的誘惑。一個女演員若是沉溺于這種誘惑之中,就算完了。但是,對待誘惑的態度,卻是各不相同,因人而異的……”曉子遲疑了一下接著說道:“當然,成了女演員,依然是女人,搞戀愛還是允許的。有通過戀愛,把男方的本領全部學到手,以大大提高自己表演藝術的;相反,也有把自己的一切都獻給男方,不僅丟掉了人生的理想,而且演技也日益退步的;也有利用男方的力量,尋找機會以撈取超出自己能力以上的聲譽的。五花八門,什么樣的人都有,究竟哪種人好,也不能一概而論。但是象我這樣的人,過于老實了,是什么時候都要吃虧的。”

  “明白了。那么,東條康子屬于哪種類型呢?”

  “她叫好幾個男人互相傾軋,互相競爭,她高興地看笑話。我這樣說,也可能有點過分。”

  “是否可以說她具有一種娼婦性,或者是一個狠毒型的婦女呢?”

  “說她狠毒,是不恰當的。她從小就嬌生慣養,在她身上可說有一種類似女皇的性格。”

  “這么說來,是架子總是很大,讓人見而生畏嗎?”

  “也不完全是這樣,例如過去我們研究生去慰問傷病兵員的時候,她是最熱心的。又如她對她親戚的一個瘸孩子,就非常疼愛。看起來,好象是很矛盾的。”

  “在某種意義上說,人就是一個矛盾的形體。她是不是有點見異思遷呢?”

  “這一點,過去是很嚴重的。最近——不,在結婚以后,可是好多了,這可能是她自己努力克制的結果。”

  關于事實的證言,比較簡單。但關于人,關于性格的證言,問答都很深奧。

  百谷律師好象一直在煞費苦心地想從各個角度去剖析東條康子這位女性,但是他的努力看不到有多大成果。

  我把從星曉子的證言中得到的關于東條康子的印象加以整理,可以歸納如下:剛強、物欲、肉欲部很強,虛榮心強人一倍,貌美;——有演劇氣質,但感情一旦爆發,就會忘掉自己是在演劇;——架子大人一倍,都市型女性,但又容易為野性的力量所吸引。

  的確,在康子身上可以看出互不相容的矛盾。但是,在她生前,我和她一次面也沒有見過。

  在這種場合,通過第三者的嘴回答刻板的詢問而刻畫出來的一個女人的虛像,當然會有一定程度的歪曲。一點點的缺點,也許被強調、擴大成幾倍,這也是沒法子的事。

  百谷律師結束了關于康子的提問以后,又涉及到了伊藤京二的情況,但是這位證人談的不多。

  當然,因為是屬于同一個劇團的人,就不愿意揭露對方的缺點,這種心理是誰都會理解的。

  百谷泉一郎好象也覺察到了她這種心情,這個問題大約問了有五分鐘就結束了。

  “村田和彥退團以后,你見過他嗎?”

  “沒有見過。”

  “那么,你現在對他抱著什么樣的心情呢?”

  “我憎恨他。康子女士和我,過去是最要好的朋友。當然她也有缺點,但是一個人誰沒有缺點呢?我們之間曾經約定,萬一誰有個好歹,活著的人要為對方收尸斂骨。我就是邊想著這句話邊到法庭上來的。”

  當我聽到最后這種問答的時候,使我不禁想到,作為辯護人方面的證人,這個女人勿寧說起到了反效果。

  天野檢察官也一定有和我同樣的想法,所以沒有進行任何反詢問。

  下一個走上證人臺的,是村田和彥的妻子內藤順子。

  因為她沒有加入男方的戶籍,所以還姓娘家的姓。這在法律上叫做“內妻”,而且他們夫妻還在分居,這種關系是很微妙的。

  她是一個臉色稍黑,皮膚發干的四十二、三歲的女人,據說從前當過護士,可是她的態度和容貌,都有點象男人。

  “證人和被告是什么關系?”

  百谷律師首先從形式的詢問開始,可是她的回答,連我都感到意外。

  “村田是我的丈夫。”

  “在事件發生以前,你不是一直過著和他分居的生活嗎?而且還沒有加入他的戶籍,是不是真地想和他分開呢?”

  “是的,當時是那樣想的。但是,這次事件發生以后,我發現是自己做了蠢事。我若是在他身旁,是不會發生這種事情的。想到這里,我感到非常遺憾。”

  “那么說,你現在還在愛他啦?”

  “是的。我現在托人每天給他送去食品和衣物,每周還去看他一次,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我每天都想去看他的,只是為了生活下去我必須要工作。”

  “聽說你在拘留所向他表示希望辦理正式結婚入籍的手續,是嗎?”

  “是的,我覺得這樣做才安心。的確,在他身體自由、經濟也不困難的時候,我扔下他走了。但是,現在他犯了這樣的罪,天底下連一個幫助他的人也沒有,我實在不能跟看著他死去。象我這樣的人,即使不能呆在他身邊,若能叫他知道我在遠離開他的地方把愛情獻給了他的話,他的精神也許能夠得到一點拯救吧?”

  聽了這樣的話,連我都感到好象有一股輕輕的微風吹拂著我的心房。

  和死刑囚結婚——這不是絕無,也是僅有。這只是法律上的婚姻,實際上并不能過夫妻生活,因此,她將背上一輩子“死刑囚之妻”的重荷!

  使她采取這種對自己沒有絲毫好處的行動的,只能是火一般的愛情。她最初給我的第一個印象,實在不怎么樣,但聽了她的這番活,我的看法變了。我不禁發出這樣的感慨,在現今這個冰冷的世界上,竟有這樣的女性!

  “那么,關于入籍問題,村田和彥是怎么回答你的呢?”

  “他只是說考慮考慮——盡管我催促他盡快辦理手續,哪怕早一天也好。”

  “你既然這么愛他,又為什么和他分居呢?”

  “是我太固執了。最初只是因為一點感情上的不和,咳,忍耐一下就好了,可是我太任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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