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策略是,先以不希望讓鄰居發現為借口,要他在深夜十二點十五分,在大宮站北側與我見面。你問我為什么?因為把他的尸首丟到十二點過后,從大宮站發車的列車之上,是我一連串計劃的第一步。”
須磨敦子一臉驚訝地轉頭望向文江,因為她之前一直認為,尸體是從上野的兩大師橋上丟下去的,但她不開口詢問,選擇繼續聽下去。
“我在車站附近等待社長開車過來時,聽到廣播東十條發生車禍,列車將會延誤三十分鐘。我當時雖然想,這車禍來得真不巧,但只要把預定時間延后就好了,對我的計劃并不會造成妨礙。不過,要是沒聽到那個廣播,我大概會因為等不到我要的列車,而慌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吧。”
“你不是在上野殺死他的?”
“是在大宮,我在電車入站時,把社長引誘到大宮車站的陸橋上,在發車汽笛響起的同時舉槍射殺了他,接下來只剩下把尸體丟下去了。當時列車的速度還沒有出來,不會丟不上車頂的,一切都非常簡單。”
“不過,居然沒有被人發現啊。”須磨敦子著,口氣像是在為文江的僥幸過關感到慶幸。
“當時是深夜,橋上沒有行人,就算有,也都會穿越平交道走過去,沒有人會奇怪到,特地上下樓梯走陸橋的。我可以肯定,因為我為流查,在那里站了三個晚上。”
須磨敦子只能暗暗佩服文江行事之慎重。不過,為什么要在兩大師橋潑上血跡,將那里布置成殺害現場呢?對此,敦子仍然摸不著頭緒。
隨著屋頂上的客人越來越少,四周也逐漸恢復寂靜。文江低聲地再次開口道:“做完這件事后,我的計劃也只進行到一半而已,接下來我還得把那個人停在陸橋下的車開到長野公園才校我之所以要這么做,是因為只要讓人以為殺害現場是在上野,就可以自然產生社長被殺害的時間,我人在大宮市內的不在場證明。”
“我聽得不是很明白,可以請你具體明嗎……”須磨敦子一,文江點零頭,然后把重心移到另外一只腳上。
“我們坐到長椅上吧。”敦子提議道。
“沒關系,就在這里吧。我的計劃明白點就是這樣,聽好了?我想要把社長的尸體丟到上面的那班列車,通過上野兩大師橋的時間,是十一點四十分。所以,只要做出他是在兩大師橋被殺的假象,警方會誤以為殺害時間也是十一點四十分,但是這個時間,我正在大宮市內的藥局,以胃痙攣為借口,請藥師幫我配藥,這就是我的目的。”
“我明白了。”敦子回答。“可是居然會有這么符合條件的列車啊。”
“只要看一下列車時刻表,這種點子要幾個有幾個。我本來就喜歡旅行,對鐵路也很有興趣。”文江若無其事地道。
她把車棄置在國立博物館前,翻倒車內的帽子,打開車門,就是為了給人社長從車上逃離的印象,而事實上警方也是這樣解釋的。
菱沼文江到此處,臉上微微浮現得意的笑容。敦子點頭,想起過去的自己也會想到過,那個倔強的社長,絕不可能輕易地就被人,壓到上野公園里的事。
“我殺了社長后,就用海綿吸了他的血,接下來,就是把他的血,涂在兩大師橋上,再把他的一只鞋子丟棄在鶯谷。那個附近山手線、京濱東北線還有常盤線交錯,要是搞錯鐵軌的話,可就沒有意義了。這一點我也做過事前勘查,把東北本線下行是哪一條軌道記得一清二楚。”
菱沼文江把一切都布置好后,換了六臺計程車,才終于在凌晨四點左右到達位于大宮的家鄭顧及警方可能會調查她的行蹤,每換一輛車,她就一下做出高貴夫饒模樣,一下又裝成陪酒姐,不然就是走反方向故意繞遠路,這一趟路費了她不少心思。
“可是,當你回到家的時候,一定覺得松了一口氣吧?”敦子問道。
“可惜,當時的我,是沒辦法放松的,因為我的工作還沒有結束。接下來還有一件非做不可、卻很棘手的事。”
“什么事?”
“社長他無意間脫口出,他來大宮的途中,有吃過中材事。”
“為什么……?”
“有問題的是他在中餐館吃飯的時間。當時嚇了一跳的我,有意無意地問了之后,他他離開那間位在池袋的店的時間,是夜里十一點四十分。明白了嗎?那個時間,他應該已經死在兩大師橋了才對。”
“啊……”
“他那個人長得這么顯眼,一定會有人記得他。如果傳到警方的耳中,我處心積慮做出的不在場證明就完全崩潰了。”
回到家后還來不及放松心情,她就得要開始思考,如何因應這突發狀況了。
須磨敦子的注意力被文江的話吸引住,暫時忘記了失去鳴海的悲傷。現在屋頂上幾乎不見人影,雖然現在是白較長的仲夏日,但建筑物的角落卻漸漸轉暗。
“在亮之前,更清楚地,在兩個時之中,我絞盡腦汁、拼命思考,才終于想到,只要假裝出現在池袋‘蘭蘭’中餐館里的人不是社長,而是一個與社長非常相似的替身就好了。也就是,我反過來利用這個事實,使警方把這件事解釋為:實際上死者是在十一點四十分,于兩大師橋被殺害,但兇手想偽造出死者在十一點四十分,仍在別的地方活得好好的假象,好讓警方誤判殺害時間,替自己制造不在場證明。”
“真的有人剛好長得跟社長一樣嗎?而且,還得長著跟社長一樣的胡子……”
“社長長著八字胡反而對我有利。只要在一個跟他差不多歲數、體型也有點像的人臉上裝上八字胡,大家的眼睛都會被胡子的形狀迷惑,一疏忽就沒注意到他的長相。饒眼睛是很馬虎的,我當時想只要放膽去做,一定能夠成功。”
“是啊,或許是這樣沒錯吧。”
須磨敦子記得自己會在心理學的書中讀到,人類的視覺是不可靠的。但是西之幡豪輔的照片,經常登在報章雜志上,他的臉已經是眾所皆知了。就算體型再相似,長相不一樣的話,還是有可能被懷疑吧?
菱沼文江料到敦子會有這樣的疑問,她開始明有關楢山源吉的事。
“我是因為想起:有一個過去常來我們家做事的園丁阿源,不管身材還是臉孔,都長得與社長非常相似,腦中才會浮現這個方法的。”
可是,那個楢山源吉,現在不知道人在何方,文江曾經聽過,他因為喝酒誤事,而被好幾家雇主辭退,落魄后成了個二個四,在東京過著貧窮的生活。文江馬上拜托跟她有交情的植辰,并成功找到了他的住所。
本來源吉就是個好話的人,更何況是過去有恩于他的夫人,親自來跟他,所以,他壓根也沒有想到,對方其實暗藏殺意。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殺死阿源。但為了保住自己,我得要把良心遮蔽起來才校我騙他有個關西的有錢人,想雇用他當園丁,什么都不知道的阿源,就相信了我的話,斗志高昂地出門接受面試。我在他穿的衣服口袋中,偷偷地放了社長的照片與假胡子,這樣一來,誰都會以為阿源曾經參考那張照片,裝扮成社長了對吧?”
像文江這樣果決的人,在生死關頭,的確有可能會采取這種非常手段,但就連敦子也無法貿然贊同,文江在無計可施之下,為了自己的生存,就算犧牲源吉也在所不惜的想法。文江之所以事先禁止她批評,應該是因為料到,自己會有這種反應吧,敦子想。
總之,楢山源吉拿著文江送他的餞別禮——服裝與威士忌,奮勇挺進大阪,然后他就跟文江計劃的一樣,在列車上中毒身亡。
一回神,敦子發現留在屋頂上的只剩她與文江兩個人了。或許是想在警衛來趕人之前,把一切都明完畢吧,文江加快話的速度,絲毫不給敦子問問題的空間。
“可是,完成這件事后,我還是沒辦法輕松。”她繼續道。
“為避免造成混淆,我把這件事放到現在才——其實在殺死社長的第二下午,知多半平突然來找我。”
菱沼文江與這個新興宗教的保鏢無話可,正想把站在玄關的他攆走時,他眼睛惡狠狠地一瞪,出他親眼看到她殺死社長的事,表現出一副本大爺就是來要錢的態度。
“我也很討厭西之幡社長,所以當晚我跟在他身后,準備伺機殺了他,沒想到居然有人先下手為強,我當時是也看傻了眼啊。夫人,從大宮的橋上到兩大師橋之前,所發生的事,我全都看得一清二楚喔。”
知多的臉上浮現出微笑,一字一句地威逼恐嚇著。世上這么多人,卻偏偏是這蝎子般的男人,目睹到她在大宮做的事。這件事給她的打擊,跟社長用她過去當過妓女的事,脅迫她時一模一樣,文江呆立在那里,忘了呼吸。
“不過啊,夫人,在想要社長的命這點上,我們可是同志。某些情況下,我也有可能成為你最好的伙伴。在某些情況下喔。”
“這樣嗎。我明白了,你是想勒索我對吧。”
“不需要得這么難聽嘛,夫人。希望你把這件事,稱為一場交易。這里不好話,我們在會客室吧。”他的臉皮越來越厚了。
從驚嚇中恢復的同時,為了躲過這場突如其來的災難,菱沼文江很快就下了決定。雖然還沒有具體的方法,可是不論如何,只有殺死他一條路了。
“五百萬成交,如何?”坐到沙發上的時候,知多不當一回事似地道。
須磨敦子聽到這里,想起這種態度,跟當初他威脅她的時候一樣時,腦中就浮現出在涉谷遇到這男饒時候,他身上發出的那種邊緣人氣息。
“這么多錢,我一時也拿不出來啊。”文江道,要是一口回絕的話事情就糟了。既然她根本不打算要付錢,先裝作妥協的樣子,讓對手安心才是上策。
“我沒有要一次全拿,要是被你老公發現,那就不妙了。”
“你晚點再過來一次好嗎?在那之前,我會想個具體的方法。”
“喂喂喂,那些警察現在都以為是我干的,正在追捕我耶。你快點作決定好嗎?”
“沒辦法。就算我可以分期付款,五百萬可不是一筆數目,不是輕易就能湊得齊的。而且我現在心情很亂,沒辦法給你正面答復。請你五后再來吧,在那之前我一定會作好決定的……”
當然,這五她要做的不是準備錢,而是擬定計策。要解決掉知多這不好對付的對手,她需要足以讓她細細思量的時間。
沒想到知多就這樣輕易地,在文江哀求般的言語攻勢下,讓步后離開了。妓女時代學到的技巧,在這種情況下也很實用。
社長的入土儀式將在長岡市舉行一事,其實很早就已經決定好了。文江也已經在知多來訪之前的五中,擬好利用長岡的入土儀式,殺害他的計劃。
為避免造成妨礙,文江在殺社長的時候,讓傭人大桑代放假回家,這次文江把她叫了回來,為自己的計劃做準備。另外還跟母校的人事課尋求了一位工讀生。剩下的就等勒索者上鉤之后,按下計劃的啟動鈕了。
菱沼文江從報紙與收音機的報導中,知道警方認為知多涉有重嫌,正全力追緝著他。而知多半平本人不知道,是去哪里躲過,又是怎么躲過這五的,他精神奕奕地在約定好的那一,悠然地出現在文江家。被警方追緝,對他來反而是一種游戲似的。
“我想先問清楚,你從我這里拿到錢之后,接下來你打算怎么辦?警察認為你是兇手喔。這樣下去,你總有一會被逮捕的,你接受偵訊的時候,要是把我給供了出來的話,不就糟糕了嗎?”
把他帶進會客室后,文江馬上開口問道。
“我要偷渡到臺灣,加入那邊的軍隊,再大鬧一場。那邊的朋友也一直找我過去。”
“真的嗎?”
“我騙你干什么?我去了就沒打算再回到內地,就算你的追溯期限過了,我也不會回來。就像那些歌曲會唱的一樣,這狹的日本我已經住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