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一下西之幡社長的司機說的話吧。他不是說在新橋的時候,知多的車跟蹤在他們后面嗎?”
聽到他這么一說,關也想起來了。須藤用手指捏他鼻下的小胡子,捻著胡須繼續說道。
“我是這么想的,當時知多就像我們預料的一樣,想代替薩滿教懲罰社長,一直找尋機會要加害于他。但就在那時,又有一個人跟他一樣,想要社長的命。”
“那會是誰呢?”
“我還沒有頭緒,不過,當晚,跟在社長身后的知多,意外地目擊到別人殺害社長的現場。這時候,你認為知多會怎么做呢?”
“他應該會恐嚇兇手吧。”
“沒錯,因為這家伙有太多這種前科了。他一定會去勒索兇手,最后兇手x就接受他的要求,說要在長岡付錢給他后,給了他旅費還有住宿費。”
“應該是這樣沒錯。聽okesa的老板說,知多似乎一點都不缺錢,吃的東西都很奢華,每天玩樂度日。”長岡署的警員從旁插話。
“我也贊成您的想法。只是,這樣一來操縱楢山源吉的人又是誰呢?”
關不經意地吐露浮現在心中的疑問。當他們鎖定知多是兇手時,他們認為利用楢山源吉的人是知多,為了封口而對他下毒的人自然也是知多。也就是說,他們將這件案子解釋為,知多安排替身在他下手殺人時出現在別的地方,誤導警方把犯案時間設定得比實際時間還要晚,以制造不在場證明,卻好巧不巧地發生尸體掉到列車上這個出乎意料的偶然,使他精心設計的假不在場證明付諸流水,只得選擇潛逃。
但是,如果知多在這案件中只不過是配角的話,那么要楢山源吉裝上假胡子到“蘭蘭”露面的那個隱藏在黑影中的人物x又是誰呢?這一點關實在是無法參透。
“這個嗎……”看來須藤剛才不小心忘了楢山的事,他慌忙地又捏了捏自己的小胡子。
“……簡而言之,至今我們對于楢山源吉的所有推測,不也可以完全套在兇手x身上嗎?”
“為什么?”
“為了偽裝成社長是在離開蘭蘭后被殺的,而安排了那場表演的人,沒有必要一定是知多,由兇手x來安排也可以。但因為尸體掉落在那輛列車上,以及被知多這個恐嚇犯給目擊到兇殺現場這兩個突發事件,使得兇手x利用楢山源吉精心設計出的不在場證明付諸流水。”
的確,仔細聽過須藤的說明之后,關也覺得好像就是這么一回事,他稍微沉默了一下后又抬起了臉,因為他想到了另一個疑問。
“可是,也不能完全確定,想要利用楢山而做出這些安排的人就是兇手不是嗎?如果知多也有殺死社長的想法,他也需要做偽造不在場證明的準備。”
部長刑警曬黑的臉皺了起來,再次捻起了胡須。兩人暫時陷入了一陣沉默。
“……可是,事情也可以這么想,如果是知多利用楢山當替身,做好了那些準備的話,那么他打算殺死社長的時間,從替身離開蘭蘭的時間計算,可以算出應該是十一點半前后。”
“為什么?”
因為對方話只說了一半,關直覺地出口問道。部長刑警深思熟慮地回答,他的說話方式像在慎重地重現自己腦中思考的軌跡。
“要是離十一點半太遠的話,從解剖結果計算出的死亡時刻,與替身離開蘭蘭的時間之間就會出現很大的差距,很容易被人識破出現在中餐館的人是替身吧。就算沒有看出他是替身,也可能會讓人認為在蘭蘭吃面的男人雖然很像社長,但其實只是長得很像的另一個人。要是這樣的話,安排替身不就沒有意義了嗎?”
“原來如此。”
“由此可以判斷知多所計劃的殺人時間應該是十一點半左右,這樣一來,真兇的犯案時間是十一點四十分,而知多預定的犯案時間是十一點半前后,等于這兩個人不只都想要社長的命,連下手時間都一模一樣,怎么可能會有這么巧合的事?而如果否定巧合,就等于知多利用楢山當替身這個說法也無法成立了。”
關佩服萬分,對須藤刮目相看。雖然他長著一副不太聰明的臉,像個住在暗巷的老伯,但長年的刑警生活培養出的深厚分析能力,真是令人五體投地。自己活到跟部長刑警一樣的年紀時,也能夠做出如此精辟的推理嗎?想到這一點,關感到些許不安。
“不過你們還真厲害,他的尸體都被丟棄在這種人煙罕至的地方了,你們還能發現。”
被須藤搭話后,長岡署的刑警才終于回過了神似地轉頭看向須藤。他的臉在樹葉反射的光影籠罩下,顏色看起來黑得古怪。
“抱歉,我剛才在聽蟬的叫聲,這么早就有蟬在叫是很稀奇的事。”
對方有點不好意思地辯解道。不過,須藤與關之間進行的討論是那么無趣,在一旁聽的人會想神游物外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是一個農夫剛好經過這里時發現的,他打電話去110報案,警官從附近的派出所急忙跑過來,判斷這是起命案,于是我們就趕過來了。”
“犯案時間推測為兩點十五分到兩點半之間,這個推測可以信賴嗎?”
“是的,我們到達時才快要三點,當時連血跡都還沒干。”
他丟掉只剩煙屁股的香煙,用腳跟小心地踩熄后,又伸出手摘下草葉,然后把它叼進口中。
“西之幡社長的入土儀式正好就是今天,跟這件事或許有點關系。”
兩名刑警看著他,臉上是掩不住的驚訝。關嘴巴微張,露出了自己的黃板牙。
“這么說,公司的人也都跑來這里了嗎?”
“是的,很多人從東京來這里參加喪禮。位在藏王町的長岡本地工廠也有派干部前去參加。儀式看起來辦得非常豪華隆重,連進行罷工而一戰成名的東京公會正副委員長也有出席。”
東京的刑警們看了看對方的臉,他們現在似乎明白兇手為什么要特地把知多叫來長岡了。總之目前可以肯定的是,兇手一定混在現在正來到長岡的那群人之中。
“戀之洼與鳴海應該可以從嫌犯中除名了吧。”過了一會兒,須藤說道。
“他們在社長被殺的時間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關自信滿滿地說道,因為這是他自己出差查出來的,所以他十分確定。
“的確。而且他們兩人也沒有必要安排楢山源吉當社長替身。”
部長刑警一說,關才發現自己從沒注意到這件事。回頭一想,的確就像他說的,不管社長是在十一點四十分以前被殺還是以后殺,對正副委員長他們當時坐在北陸本線列車上的不在場證明都不會有任何影響。戀之洼、鳴海、知多,之前所有被視為嫌犯的人,現在一個一個都變成清白的了。
無邊的沉默持續蔓延,他們都痛切地感受到自己的搜查方向犯了根本的錯誤。
兩人的頭上突然響起了一陣蟬叫。蟬聲,不管在東京還是在長岡,都是毫無分別、一模一樣的叫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