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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療傷破境(二)

  謝安在供桌之下,默默盤膝等待,他此刻的身體就像是一個大熔爐,也像是一個兵荒馬亂的戰場,劍氣縱橫經脈之,帶著他的血肉精氣四處閑逛,趾高氣昂,就像是一個得勝歸來的大將軍,身后率領著一群眾將士,雄赳赳氣昂昂接受檢閱。

  可這對謝安本身來說,幾乎是死去活來的痛苦,盡管劍氣入己身,已經將破壞力降到了最低,可是那種痛徹心扉骨髓的疼痛卻是無法避免的,謝安自己都在想,之前自己借用小劍劍氣滅掉那條黑蛇妖,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可想歸想,心念電轉間,謝安的精神就全部集在那劍氣之上,就這樣不知道持續了多久,謝安臉上豆大的汗珠落下又蒸干,蒸干又落下,臉色也從慘白逐漸轉為紅潤,當天邊夜色褪去,出現了第一道魚肚白的時候,謝安猛然睜開了雙眼!

  雙眸之內,一道青,一道白!

  青色虛緲,遠山如黛,白色沉煉,如龍化魚。

  曹澤的山水劍意,取自天下山水,無數生靈,乃是超脫人道,集萬千生靈于大成,其立意之高遠,莫說百年劍道,就是五千年以來,也極為罕見!

  它甚至不屬于儒釋道教道統的任何一家,因為它擁有佛法的慈悲為懷,擁有道家的天人合一,也同時具備了儒家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宋涇曾對夏半煙說過,曹澤的劍意不是殺,而是和,所以水箱之內,曹澤一生庇護無數天地所不容納的陰神,最終為其超度,凝聚神魂,而至重入輪回,不管多少年后,原來至邪至穢的陰神,又是一個能在天地之間增光添彩的生靈,這種皆大歡喜,才是曹澤劍意真正的神髓。

  于是,在謝安領悟曹澤的山水劍意的時候,夏半煙天眼之下,會出現的那樣感人至深的一幕,當那位身穿白色寬袍的高大年男子真正化歸天地的時候,無數陰神在水箱里齊齊放下過去,含淚為之送行,并且盡皆功德圓滿,全部進入輪回道。

  當時的謝安雖看不見這一切,可是謝安無比清楚的體會的到曹澤山水劍意的寬容和博大,也正是因為如此,謝安才會對這位從未謀面的前輩,一直心存深深的敬意。

  只有真正的武者,才能談止戈,也只有真正的強者,才愿意心甘情愿守弱。

  謝安心湖澄澈。

  當小劍劍氣上的那滴心頭血消耗殆盡,所有縱橫于經脈之的劍氣全部歸巢,而這就是謝安一直忍痛等待的時!

  謝安趁著劍氣歸巢,經脈竅穴大開之際,猛然攜著那滴山水劍意凝聚而成的心頭血轟然沖擊神臺!

  而與此同時,其神臺之內的琉璃小劍突然有如人發怒冷哼一般,猛然微顫了一下,這一下一圈無形光暈瞬間遍布神臺周圍,充滿著凌厲的劍氣,就像一道劍陣一般,劍尖朝外,抵御那道陌生的劍意。

  可接下來,令小劍都大感詫異的是,那道由這個弱小主人帶來的劍意,竟然如此渾厚綿長,方一入神臺,就給其一種海納百川,有容乃大之感。

  小劍微微一滯,神臺之火大漲,好似極為歡悅,也就是這微微一滯的功夫,山水劍意一青一白剎那分開,分別從左右兩個方向包圍神臺,在那凌厲劍陣之外,細細徘徊。

  小劍對此,怒火燒,極為不滿,無數歲月以來,除了那些個不要臉,坐鎮周天的極大人物以外,從來都是它包圍別人,什么時候,別人也能包圍自己?

  而且還是,同屬于劍?

  小劍剎那發威,神臺周圍的劍陣猛然激蕩出一片凌厲劍氣,這一動不要緊,謝安整個人眉心滲血,腦袋就像是要爆炸裂開一般!

  謝安剛紅潤起來的臉色,剎那間就又蒼白起來,而且他心神集在神臺,小劍的一劍之下,他心神都有些受損,不禁心里腹誹大罵,這他娘的,到底誰是主人?黃希云搞的什么鬼,養條狗還知道親順主人呢,這小劍在他神臺之內白吃白喝不說,出劍的時候竟全然不計后果,逮著誰都殺?

  謝安咬牙切齒,小劍越是這樣,他就越不能后退,以往自己沒有本錢和它較勁,現在倒是要新仇舊賬一起清算清算。

  謝安強忍疼痛,重新集精神,在小劍揮灑出第一片劍氣之后,猛然指揮著曹澤的山水劍意強硬穿過小劍的劍氣,扎根神臺,可接下來,令謝安更加叫苦不迭的是,曹澤的山水劍意竟然也不聽使喚了,一下子他沉入眉心的心神就像是個旁觀者,光桿司令!

  全都反了天了嗎?

  山水劍意不光是沒聽謝安的指令強硬沖入小劍劍氣之內,反而主動退避舍,在更遠的地方停了下來,而與此同時,原來的一青一白兩道如煙如龍的劍意霎時間由上而下的擴展,不出片刻的功夫,竟然硬生生在小劍劍氣近身之前,形成了一副山水畫。

  畫,青山綠水,生盎然,高處,無盡星河,璀璨流動,有一人白衣如仙,飄然出塵,只見其一執劍,一解下腰間的酒壺,而后猛灌一口,長劍突然輕輕一揮。

星河剎那斷裂,流螢紛紛似火,如雨從天而墜,虛空崩碎,時間停滯,不知多少深遠的密密麻麻星空,全部在一束通天徹地的劍光之下,化為虛無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謝安整個人愣住了好久,好久。

  如果這才是劍修的話,那在謝安的認知范圍內,所有他見過的劍修,包括小師叔和宋涇在內,全部都只是小孩子過家家,不對,只能是螻蟻搬家,充其量比起別人,算是大一點兒的螻蟻。

  而那人則是高居蒼穹。

  天壤之別,云泥之分!

  謝安根本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語言或者相似的場景去和別人描述他所看見的一切,哦,對了,他忽然記起一事,那就是在張家滅亡之后,他第一次去武帝廟去尋找老師傅的時候,老師傅望著他的玉衣,曾經施展過一招劍法。

  那一招劍法,把整個天穹都給拉下來了。

  陰陽顛倒,晝夜剎那變換。如果非要找一個場景來與此刻他所看見的場景做類比的話,那只有老師傅的那一劍了。

  起碼給他的震撼是同一級別的!

  那就是,老師傅那個世界的劍修嗎?

  謝安心涌起濃濃的火熱,有如有一把緊緊攥著他的心臟,也如同心里養了一只小貓,此刻迫不及待的要跳出心窩,一直用爪子磨蹭著他的心湖凈水。

  謝安都忘了,山水劍意脫離他的掌控以及小劍逆主的事情。

  他此刻,還真像一個旁觀者一樣了,置身事外,像一個看戲的觀眾,眼花繚亂,靜待下。

  而當畫白衣男子輕斬一劍以后,才放下酒壺,似乎是爽心快意之至,漫步虛空,一步一生蓮,不多時就已經蓮花遍布天宇,有如神道,佛音禪唱陣陣,還有儒家高大法相,威天臨地,道家八卦加諸己身,白衣男子在不知道走了多遠、多久以后,怔然停在了一顆水藍色的星球之外,神情陡然落寞,但難掩其眉宇之間,充滿了信心。

  謝安看的遙遙出神,而再反觀那柄小劍劍氣的時候,小劍劍氣竟然不知道什么時候戛然靜止,然后瘋狂后撤,龜縮于神臺之內的劍身上,發出一陣陣顫抖的低鳴,而后山水畫毫無征兆的合攏,再次化為一青一白的兩道劍意以后,悄然沿著小劍劍氣退避的路徑彌漫而上,如水似云,無定形,但卻無處不在。

  很快,山水劍意就接近了神臺,謝安心狂喜,萬萬沒想到,在他心目最桀驁不馴,最不可一世的小劍也有怕的東西,曹澤的山水劍意,竟然有這種驚世駭俗的力量!

  難怪可以問劍于天道,逼迫天道妥協。

  可這其實,謝安只是從零星的所見所聞判斷得出這一結論,真正的情況遠非如此,山水劍意雖然厲害,可在此方天地之內,還遠遠沒有達到讓小劍懼怕的程度,小劍真正懼怕的,不是劍意,而是畫那個白衣男子。

  但當畫卷消逝,山水劍意重新化為一青一百的劍意以后,本已經龜縮的小劍,突然心忿忿不甘,邪念又起,就在謝安本以為一切順利的狂喜之下,小劍突然從神臺之拔地而起,劍尖光芒閃耀,有如烈日星芒,同時一道道斬天裂地的劍氣猛然從劍身化身萬千激射而出,一股謝安從未感覺過的威壓與凌厲剎那間遍布泥丸宮,謝安腦海狂震,就像刮了一場劇烈風暴一般,惡心疲軟之感迅速襲來,眼前一黑,口鼻和眉心同時噴出血來!

  山水劍意也似乎是驚詫萬分,猛然抖動回縮,如水倒流,如云聚攏,可饒是如此,也被小劍絕世鋒銳的劍氣切割了大半,瞬間化為虛無,小劍得勢猖狂,更加變本加厲,這回不是被它主人借用而出的一樓劍氣,而是它自己、琉璃小劍本尊肆虐泥丸宮,有如赤龍滾壁,地牛涌動,大肆絞殺泥丸宮內神臺附近的山水劍意,外邊供桌之下,謝安口鼻噴血丈,除卻眉心,竅皆流血不止!

  情勢萬分危急!

  外邊,天邊的魚肚白漸漸也消失了,當第一縷太陽的金光穿過云海,透過窗欞,照射進來的時候,老師傅忽然悠悠轉醒。

  老師傅呢喃囈語著不知道什么字,最后忽然發現了什么,趴下了腦袋,看著底下的謝小子,眉眼之間,突然有金光掠過。

  而這道金光霎間便沒入謝安的泥丸宮!

  小劍正處于得志癲狂的時候,步步緊逼,追殺圍剿那道已經龜縮的只剩下一點的山水劍意,可這時它哪里能想到,半路竟然又殺出一個程咬金,不對!這他媽哪里是程咬金!

  這分明是程咬金的祖宗!

  小劍全身都剎那間顫抖不已,那是來自靈魂劍胚的恐懼,比之方才畫卷里的那位白衣男子都令它恐懼一百倍,這回它再也不敢造次,索性直接全身都沒入神臺大火之,所有在外邊的劍氣全部收縮,轉攻為守,牢牢護住劍身,可那道莫名其妙出現的金光似乎根本就不在乎它,不緊不慢的悠悠然輾轉,所過之處,但凡是有小劍劍氣的地方,全部都像是紙糊的一般被輕易破開,最終毫無阻礙的鏗鏘一聲印在小劍劍身,小劍徹底哀鳴,金光乍現,神臺之火劇烈焚燒!

  小劍沒了聲音,當這一切都稍微安靜下來以后,那團僅剩不多的山水劍意第次試圖攀上神臺,這回疲憊的連水氣和云氣都沒有了,只有一點最初心頭血的模樣,青白相間,緩緩飄向神臺。

  外頭謝安昏迷之,老師傅從供桌上跳下來,先是在謝安身邊搜了搜有沒有帶吃的來,最后什么也沒有,不禁嘟囔嘴,然后還是把他扶起來,眼神有些呆滯,不知所措。

  老師傅摸了摸下巴,抓了抓耳朵,又撓了撓腋下,實在百無聊賴,走出大門,仰望蒼天。

  老師傅叉著腰,雖只有一只眼睛,可這只眼睛的目光之深遠,一直望穿了天幕,再九重天!

  那個地方,一位腰間別著一支老舊旱煙鍋的老人猛然一個哆嗦,嚇的差點兒跪下!

  劉姜靈也心神巨震,微微抱拳彎腰,施了一禮。

  而不遠處黃希云的天劫,也進入了最后的階段。

  共十道天劫,前五道只用了不到兩個時辰,可后五道,用了天。

  劉姜靈一直擔心黃希云會不會出事,不斷的詢問這位寶瓶真君,可老人也吃不準,畢竟這種天劫有府主的意志在內,府主說這片天地之內不許超過一步以上的修為,那就不行,黃希云除非有超過府主的修為,否則必須照規矩辦事!

  而這就要掌握一個度了,如果放在周天,別說這點兒力量的天劫,就算再厲害十倍也不是黃希云的眼之物,可是現在,她不得不將修為限制在四境巔峰,或者可以微微超過一點一步,但絕不可以多,總之,要平衡好一個度,既要完好無損的度過天劫,又不能引來更大的天劫!

  所以,老人不是故意擺架子對劉姜靈有所隱瞞,而是老人真的吃不準黃希云到底有多大能耐。

  可是這時候,當那位圣宗老祖宗的目光射穿天幕抵達此處的時候,老人心里就有譜了,苦笑道:“這回,黃仙子必然安然無恙了。”

  劉姜靈深以為然。

  緊接著,天劫震動,兩人目光投向黃希云頭頂,只見紫黑色天魔胎被天劫轟然擊碎,融為虛無。

  而最后一道天劫的余威也緊接著降臨在此刻已經虛弱不堪的黃希云身上,最關鍵的是,黃希云已經抗了兩日的陽光,這回她睜開眼的時候,雙目血淚涌出,日光萬千。

  劉姜靈還是有些擔心的皺起眉頭,天劫已經是最后一道,至強至霸,十幾人環抱不住的天雷金光柱,橫壓黃希云頭頂,這種時候,氣鎖定,旁人已經不能代勞。

  而且,劉姜靈知道,黃希云不能見日光。

  黃希云臉色慘淡,她睜開眼的第一時間,只關心天魔胎的事情,當她感知到天魔胎已經消失的時候,會心的舒了一口氣。

  黃希云張開雙,積攢起全身最后一點零零碎碎的精氣神開始迎接最后一道天劫!

  可就在這時候,她心突然有感,瞳孔瞪大,向下望去,只見老師傅皺著眉頭忽然對著那恐怖的天劫輕輕揮了揮,而這一揮之下,劉姜靈和寶瓶真君全部瞠目結舌,怔然不動,因為那道足可毀天滅地,代表著此界最高力量的天劫,竟然在這一揮之下,紛紛倒卷而回,竟然竟然像是喪家犬一般,落荒而逃!

  寶瓶真君雖根本不應該感到絲毫意外,可回想起來,自己好像已經不知多少歲月沒見過這等神跡了,怔然良久,而后默默低頭苦笑出聲。

  劉姜靈也是與他一樣,自從來了這地方以后,許許多多周天的事情,好似都已經成了真正的過去一樣,好像一個夢,他有時候都分不清到底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夢。

  黃希云虛弱起身,恭敬跪地,磕了個響頭。

  老師傅根本沒再看向此處,他把目光轉移到了另外一個方向,那里一尊千眼石妖和天劫大戰,已經打到更高的天穹了,不死不休!

  老師傅看了幾眼,自覺無,回到廟里坐在謝安跟前,就這么靜靜的等著他醒來,肚子里都叫了不知道多少聲了,還有好像這王八蛋小子很長時間都沒來過了!

  老師傅越想越氣,怒目看向謝安。

  而謝安的身上,有一道青白相間的氣流,從眉心而下,運轉全身,終于在不知道多少周天以后,自己找尋了幾處相對滿意的竅府,連接而成山水劍意的運氣路線。

  路線初成,山水劍意的心頭血自動回歸心湖,泥丸宮神臺有劍氣培育,天地元氣附著其身,逐漸變質,化為罡氣,而罡氣之后,吸納如體,經脈之洪鐘大呂,有如龍吟!

  修行界認為,元氣化罡,是境初期,而罡氣化龍,則是境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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