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臨光城的瞭望臺看去,海面風平浪靜。
晨光灑在海面上,甚至能驅散一些嚴冬的寒意,讓士兵們感受了太陽的恩澤。
然而他們很清楚,界海對面有一個小島,那里作為臨光城的前崗哨,已經不復存在。
魔族發動戰爭,從來沒有“宣戰”二字。
當他們想要發動進攻時,便會發動進攻,沒有任何警示與征兆。即便是與魔族周旋多年的人類,每次在開戰前,也無法做出準確的預測。
李織衣慶幸,慶幸魔族能進攻的方向只有一個。
除了跨國界海進攻獅心南岸,其他道路要么繞遠會被提前發現,要么便是無盡的死亡之海。
死海之沙,讓強大的魔族也無法徒步橫跨。
聽菲依描述過一些魔族所在的南方大陸地理環境。南方大陸并不是想象中的荒涼一片,也有不少熱帶雨林、大面積的田園與森林。
不過臨近界海的海岸線,綿延數千公里全是荒漠與戈壁灘。從界海的對岸看去,仿佛整個魔族都處于這樣的環境之中。
魔族的生產環境,加上他們殘暴的行事方法,很難讓人取得好感。
但李織衣覺得,最關進的還是外貌的差異。除了魔族貴族之外,其他的魔族大都與“人形”二字相去甚遠。這也是為什么,在人類的歷史書上,總會以殘暴的野獸看待魔族。
實際上,魔族擁有自己的文化和歷史,一樣擁有屬于自己的、特殊的風土人情。
至于為什么魔族頻繁對人類發動進攻……
教會的宣傳手冊上,說魔族的本性暴虐如何,因此才會瘋狂的對人類進行掠奪。每當李織衣看到這里,或者其他相關的人類史書,都人不住笑出了聲音,尤其是在人類對獅心發動所謂的“討伐戰爭”之后。
如果說魔族侵略人類是因為本性的殘忍,那么現在人類聯軍賴在獅心土地上不走的原因,應該也是因為這個才對。
盡管這是一個很好的素材,可以打擊教會的思想轟炸,但李織衣并沒有選擇做什么。在認同魔族的基礎上去反駁教會,無疑會令所有人類產生反感,如此便無法起到很好的作用。
人類與魔族的戰爭,已經是一團不會糾結誰對誰錯的亂麻。
李織衣倒是很清楚,魔族之所以進攻人類,不過是比人類率先完成了大陸統一罷了。
魔族有各種分支,那么也必然有著各個部落。或許曾經的他們還是一個個小國家。
很顯然,魔族完成了統一。
迅速發展的同時,對于資源的大量想要,讓大地的恩澤無法供給。那么直接掠奪相對弱小的人類,是一個很好的選擇,簡單又快捷的選擇。同時軍隊數量的消耗,也會減少國內壓力。
李織衣很理解,因為獅心的發展道路上,很有可能也會遇到這樣的難題。
這也是為什么,李織衣很急于發展科技實力。或許到了需要資源的時候,獅心的戰艦已經可以在天上飛了。
理解歸理解,想要將戰火轉移到獅心,該往死里揍,還是不能手下留情的。
他曾經問過菲依一些關于魔族的歷史,不過顯然很少有人知曉統一前的魔族是什么樣子的。
亦或者說,那段歷史被掩蓋了。
被掩蓋的歷史,真相是多么的殘酷,李織衣不難想象。
最令他想不到的是,公認的魔王有很多代,可是真正做到想菲依的老爹柯萊昂那樣,完完全全統一整個南方大陸的,他是歷史唯一。
是的,前魔王、穿越者柯萊昂·林恩,是同樣大陸的魔王。
柯萊昂活上百年不止,這讓他可以有足夠的時間去慢慢的整理零散的部族。
在他之前也有過同樣想法的魔王,但只有他一人成功了。菲依的年紀和看起來一樣,不過十余載的時間,只是那位王者生命中的一小塊時間,因此菲依并不知曉那段未被記錄的歷史。
雖然是時間長度上是一小部分,但那位老父親明顯是將菲依當成了生命的全部,唯一的寶藏。
菲依每次提到自己的魔王父親時,都會顯得悲傷。那是因為深沉的愛護,才會留下的痕跡。
“菲依,面對昔日的同胞,你要是下不去手……”
“什么同胞,不過是跟著尼古拉斯造反的叛徒。”菲依冷哼,直勾勾盯著遠處的海面。
瞭望臺上,李織衣讓希爾加了防寒的魔法,才敢站在這里吃冷風。
希爾的防寒不是為身體加熱,而是吸收寒冷,從而大幅度減少魔力消耗,這個魔法很持久。
菲依身為魔族,體質不是一般的好,加上她本身就一個小火山,是能夠徒手煉鋼的存在。
對于李織衣身上的魔法,她倒是很感興趣,若非這魔法是希爾獨創,甚至其他人都無法學會,菲依早就想用這個做實驗了。
減少魔力消耗,相當于減少魔力傳遞損失,而且溫度越低效果越好。
李織衣很理解菲依的感受,畢竟這種魔法,相當于可以讓任何物體變成低溫超導體。
寒風不如體,紅顏照烈陽。
菲依扯下了施加在頭上雙角的偽裝,手中原本的魔導器遮陽傘,現在變成了一把大刀。
刀身燃燒這不滅的永恒之火,那是古老的魔族法術,甚至比圣魔導的法則發現還要古老。
“菲依大小姐,你不會是打算自己參戰吧。”
“當然不是,我可不是戰斗人員,應該說……屬于科研人員。”
“那你這大刀……?”
“是祭品。”
“祭品?”
李織衣頭一次聽到這個詞。
在他看來,菲依已經從一個神秘學者,成功的轉換成為了科學家。像是用祭品召喚什么東西這種事情,很難想象還會從菲依的口中說出。
看到的一臉疑惑的李織衣,菲依也只能無奈的搖了搖頭。
“別這么看著我,我也不清楚,這東西改怎么用很科學的方法進行合理的解釋。畢竟……”
菲依眼神凝重的看著手中的燃燒利刃。
“畢竟這東西,我也只在神話中聽過。”
“神話?”
“是的。”
菲依描述到,魔族的起源于神秘的火焰,那火焰讓所有生物擁有了知性和使用魔能元素的力量。
火焰永恒不滅,同樣也擁有滅世之力。
在所有知性生命中,第一個掌握這種力量的便是初代魔王。他領導著當時還和野獸差不多的魔族,逐漸發展至今。
初代魔王并沒有統一整個大陸,卻被所有生物奉為“魔王”,以為“生命的領導者”。
“沒想到,魔王這個詞,不是真的的魔王。”
“魔王是人類叫的,獸人族是跟著人類學的,魔族……我們覺得這個詞聽起來很霸氣,因此將魔族語言中的‘生命領導者’,按照人類的稱呼,翻譯成了‘魔王’。”
李織衣很是無語,翻譯就是這么奇妙的事情。
自己腦內翻譯器,也時不時會出現很接地氣的翻譯。自己語言中的「蘋果」,到了其他的語言中,就會變得千奇百怪,反而也不奇怪了。
“這……你們就不覺得別扭?”
“挺好的。人類敬畏,人類恐懼,人類稱呼侵略虐殺他們的王者為魔王。這詞是敵人恐懼的象征。”
菲依突然轉頭看向李織衣。
“就像你的‘暴君’一樣,那是人類和你的敵人,畏懼你的象征。”
李織衣一愣,這么一說,自己應該很高興“暴君”這個稱呼?
其實對于“暴君”的稱呼,李織衣也沒啥感覺,就是……
明明自己老婆那么受人愛戴,自己怎么就摘不掉暴君頭銜?
“不用想了,陛下。”菲依對著一臉疑惑糾結的李織衣笑了笑,“我老爹跟我說過,他一開始也不喜歡魔王的稱呼,不過時間長了,似乎自己和這個詞融為一體。一個動作,一句話語,都無法擺脫了。”
“那么前魔王怎么解決這件事情的……?”
“哈哈哈哈……怎么解決?既然無法改變,那就接受唄。陛下您都說了前魔王,老爹一直都沒有擺脫這個頭銜。”
“呃……這……”
得嘞以后就是偉大的暴君李織衣了,摘都摘不掉。
怎么聽怎么別扭。
“別糾結了,他們來了。”
現在大概是七八點鐘,太陽在海面上的顏色正是艷麗的時刻。
燒紅的海平面上,緩緩的漏出一只眼睛。
仰面朝天的大眼珠子立了起來,隨之一同緩緩升出水面的,是一個巨大的頭顱。
初升陽光的照耀下,李織衣明顯能看到那頭顱覆蓋這一層閃亮的外殼,他可不會天真的認為,那鬼東西能輕易的被穿透。
“菲依,那是什么?”
關于魔族的常規兵種和特種兵種,李織衣從菲依那里得到了不少的訊息。他自認為,自己掌握的資料,甚至要比人類多年積累下來的還要完善。
然而李織衣再次驗證了“紙上得來終覺淺”這句話。
這什么鬼東西?
眼睛有城門那么大,頭顱比城墻要高出一倍!
光一個頭就那么大,那藏在水面下的,到底是什么龐然大物。
不對……這海沒那么深吧,怎么可能藏下那么高的怪物?
“沒想到一開始就要這祭品出手了……”
菲依眼神里有著怒火,“那是父親封印凍結的怪物,是被冰封的兇獸。”
“據說在統一之前,這個兇獸的種族雖然掌握了知性,卻仍然放任自己的殘暴本能。”
“多次交流無果后,父親決定滅絕這一種族,只留下這一頭作為種族的象征。”
“他的存在,更像是歷史的豐碑,讓所有人都要明白肆意妄為的下場。”
牛人啦,老魔王。
這么大一坨,是怎么封凍的?
“那怪物是種族的王者,陛下你可以將它看成是體型巨大的章魚,海面下還有著遠超過普通章魚數量和大小的觸手。”
李織衣腦子里瞬間想到了幾個神話形象,不過印象最深刻的還是兩個……
北海巨妖克拉肯,和同樣是“克”字頭的克蘇魯,克總。
且不說神話中如何如何,單從腦袋和菲依的描述,就很容易想象它的大小。
臨光城不大不小,經過發展后,也有著近十萬人的居民。
李織衣估計,這一個巨獸壓過來,臨光城就沒了,還打個鬼啊。
“我現在很想知道,老魔王是怎么封印這大家伙的,急求。”
菲依想了想,“父親他……他是用禁忌的因果魔法,將整個軀體的魔能元素停止,并非真的凍結。”
“生物中的魔能元素都是活躍的,但父親讓巨獸的絕大部分元素停止運動,成功的封印了它。”
“那是源自于魔王血脈中的魔法,本來是只有父親才能解封。就算是我擁有魔王血脈,在沒有真正繼承父親的力量前,也無法得到那種力量。”
“看了尼古拉斯得到了父親血脈的部分力量,所以成功解封了怪物。”
“陛下……”菲依對李織衣說道,“我有辦法對付它,但需要有大地作為媒介。”
“你的意思,是把它引到陸地上來消滅?”
菲依點了點頭。
“我盡量吧。”
二人交談之際,海面爆炸般的發出巨響,數十根粗大的觸手從海底伸出。
觸手上密布的突起,讓守城的士兵們看到,就覺得頭皮發麻。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密集恐懼癥,但看到那場景之后,即便是正常人也覺得不舒服。
“盧克,隨意開火,瞄準了打。”
“是,陛下!”
菲依不在,老盧克承擔了炮擊指揮官的職責。
和其他士兵不同,老盧克可是很興奮的。
最近有研究了不少種類的炮彈,對火炮又改良了不少。眼前那么大一個活靶子,簡直沒有比這更令人高興的事情了。
在海邊時間長了,盧克也喜歡上了海鮮。
那碩大的觸手,也不過是大一點的鐵板烤魷魚,或者是差不多的東西。
“小的們,瞄準了,往死里打!”
“是,長官!”
受到了盧克的鼓舞,士兵們重新拾起了勇氣,畢竟一個個都是年輕小伙,可不能比一個老頭子還拉跨。
“那邊的,做好戰斗記錄,這可是珍貴的實驗材料,不能錯過。”
“是的,組長。”
火炮研發小組組長,盧克的另一個身份。
各式各樣的炮彈對著“鐵板章魚”轟擊,炸出絢爛的火花。
“怎么回事?”
盧克大驚。
炮彈結結實實的轟在了觸手上,有一部分打在了腦袋上。
可是除了一些焦黑,沒有其他任何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