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狂醫駕到,有失遠迎!”
額頭上長著兩根觸須的眷者烈毒,沖出地縫穿過毒氣,榮光滿面的來到余燼面前。他看著一身疫醫扮相的余燼,在漫天毒霧中從容挺立,心里別提有多激動了。
疫病母體命令高階信徒暗中釋放疫病,再化名祛毒圣母救治信眾,以此攫取大量信仰。
但施毒者不代表解毒能力同樣高超,每次疫病橫行總要造成大量死傷,又因為瘟疫之地環境惡劣,所有信徒的平均壽命不過四十。如何在保持一定信眾基數的前提下,獲得大量信仰,一直是疫病神教頭痛無比的事情。
古神世界的人類,卑微如蟻,遇上拾夢者這樣以夢境為食的信仰古神還好說,運氣不好出生在瘟疫之地,便會被疫病母體當做牲畜來養,若是有新型疫病出現,還要成為實驗毒性的小白鼠!
因此瘟疫之地的七座據地,同樣是試毒場。
眼下,新一輪疫病實驗,已然在各大據地悄然展開。對眷者烈毒這樣的據地之首,最為重要的便是如何減少信徒傷亡,因為這關乎神明賞賜,倘若成績優異,甚至都有可能讓他直接晉升尊者之位!
不過在趕赴神奴聚落前,眷者烈毒其實沒有報什么希望,原因恰恰與地理位置有關。病村靠近酷寒之地,請不來“神醫”相助,其余六大據地要么自有手段,要么能從外界招來幫手,所以眷者烈毒把晉升希望,更多的寄托在火石炎晶等高階素材。
只是火石炎晶固然能產生火毒特性,但效果終究比不上疫病母體的神明賞賜。
結果,在眷者烈毒快要放棄的情況下,余燼恰好出現在他的眼前,接近四成的毒素奧義甚至都被輕松吸收,非但讓眷者烈毒看到希望,還令他萌生將余燼納入疫病神教的打算。
“盡管神教信眾已經像是牲口一樣繁衍后代,可瘟疫之地的信徒數量始終在低位波動,人口比之疫病神教創立之初,還要少了一成!若能讓狂醫改信,信眾死傷便會大幅削減,令尊神治下的人口數量連年攀升,不出幾十年,尊神或可打破桎梏,成為中位古神!”眷者烈毒眸光閃動,想起雷鳴之地的盛況,便不禁心潮澎湃。
“長此以往,祛毒圣母的名號可能難以吸引信仰之力,但有狂醫在場,尊神便能不間斷的改造瘟疫,待得毒素奧義更攀高峰,參與到罪域爭霸,又何愁信仰難集?”
念及此處,眷者烈毒看向余燼的眼神愈發熱烈,只是他的視線無法透過鴉嘴面具的厚重鏡片,看到余燼的眼神有多么冰冷。
“這是屬于病村的火石炎晶,我先前答應眷者閣下,現在來赴約了。”余燼的聲音有些冷淡,不過因為鴉嘴面具的隔絕,顯得十分低沉,眷者烈毒難以捉摸到內中情緒。
“有勞狂醫不遠萬里親自前來,我作為病村眷者,理應招待一番,兩位,請隨我來吧。”眷者烈毒大手一擺,墨綠毒氣便自動散開,露出一條通往病村地縫的道路。
余燼和木偶少女并不認為有陷阱在等著他們,因為阿難早已透露夜宴一事,外人只知道拾夢者顯圣,擊殺寒地極光,拾夢神教死灰復燃,對大宴經過毫不知情。
那些由各大據地派入神奴聚落的礦場管事,被夢境之力修改了記憶,別說余燼吞吃寒地極光,就連阿難成為史詩近神都不知道。所以在眷者烈毒看來,余燼和木偶少女很強,但還沒有強到不合常理的地步。
再者,就算有陷阱又能如何?
疫病母體不出手,余燼二人哪里不是橫著走?
因此,兩人從容前行跟隨眷者烈毒,走入了病村地縫。
“咳咳咳,眷者大人方才急忙出村,所謂何事啊?”
“聽他的笑聲,似乎是在說請的人到了?咳咳。”
“確實,眷者大人近日與我會診,一直在稱贊神奴聚落出了個不得了的人,咳咳咳咳……可笑,神奴聚落不過一座死城,哪能誕生人才?若是之前的拾夢神城,或許還能有驚天動地的高人。”
在一座燈光都透著綠色的昏暗房間中,幾位病態盡顯的老人正在圍爐而談。
哪怕他們各懷醫術,也必須倚靠火石中的生命能源,驅散體內淤積的有害毒素。否則,咳嗽起來便沒完沒了的一兩位,非得能把肺管生生咳出來。
房間中的八位醫者,都是疫病母體的高階信徒,可是唯有達到史詩層次的兩人,能夠無視鋪天蓋地的常規毒素。其他人依舊會受到負面影響,個個面色蠟黃,眼神黯淡,說幾句話便要咳嗽一次。
但偏偏就是這樣一群病懨懨的人,負責救治深受疫病殘害的數十萬病村居民。可見,地位不如實力低微的底層信眾,生存環境該有多么惡劣。
“呵,幾位有所不知,神奴聚落傳來了消息,提及眷者大人曾在聚落門前和一位酷寒之地的外來者,比試了一番!大人要請的,不出意外,就是此人。”
出言之人,是兩位史詩醫者中的一個,因為境界最高,他沒有圍在爐邊,而是將一塊火石拿在手中,提取各種所需力量。
“酷寒之地的外來者?我就說嘛,神奴聚落一界死地,怎么可能冒出人物?”之前的一個老者好不容易順暢說完,最后還是又捂著嘴巴輕咳了幾聲。
那史詩醫者旋即搖頭:“呵,你還是看錯了!消息中又有提及,神奴聚落的一個礦場奴隸,受到拾夢者的感召,擊殺企圖弒神的拾夢祭司,成為了力壓一方的拾夢尊者!在那一夜異變過后,似乎又有變故,不過具體真相就是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
但是最讓一眾醫者感到驚訝的,并非阿難成為拾夢尊者,而是拾夢祭司膽敢弒神。對于以成為古神忠犬為榮的他們來說,任何對神靈的不敬之舉,都應該立即處死。
霎時,房間中傳出了連綿不斷的聲討,痛斥拾夢祭司狼子野心,竟然敢做出弒神這等大逆不道的舉動,直到有人傳來眷者號令,才終止了咒罵,一起走出昏暗房間,進入一方堪稱奇觀的地縫世界。
“醫者爐房”位于地縫中段,依托山巖挖鑿而成。眾人走出房門,便踏上了一條略微腐朽的古木棧道,腳下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亂響,暫時壓過彌漫在空氣中的痛苦呻吟。
醫者們習慣性的向上望去,視線透過比地表微薄卻依舊明顯的綠色毒氣,觀察那縮成一線的地縫頂端,是否顯現著正常色澤,接著又無視聲聲痛叫,靠近欄桿向下俯瞰,確認深不見底的幽暗地底,并未誕生恐怖毒物,這才沿著被幽綠火把照亮小半的昏暗棧道,一步一停的談笑前行。
此刻,新一輪疫病實驗已然展開,痛苦慘叫充斥于底部區域,驚恐氛圍仿若幽幽鬼域。可這八位高階醫者卻恍若未聞,視線一直看向高處,哪怕偶爾下移也只是關注腳底路況,毫不理會下方棧道,向上伸手呼喊救命的病重信徒。
深度難測的病村,便是由一條條棧道、一座座山洞以及一根根火把拼湊而成的,所有信眾嚴格遵照地位高低,生活在不同區域。
位于醫者爐房上方的,基本上都是有一定地位的人,而越是靠近地底,生存環境便越是糟糕。包括排泄物在內的各種垃圾,全都堆積在地縫底部,即便有幾條地下河流經地底,也早就因為常年累月的腐蝕污染,變得臭不可聞。
有的時候,甚至都不需要散播疫病,地縫底部便會滋生猛烈毒素,極端情況下,還會孕育劇毒怪物,最強的即便是眷者烈毒都難以抗衡。
生活在底層的疫病信徒,出于求生本能自然會嘗試逃離,但在幾乎暗無天日,僅有點點火光的那里,他們根本看不到地縫頂端,更何況是毒霧之后的湛藍天幕。
一層層木質棧道,就好似一道道鬼門關,上了一關還有一關,全然沒有逃脫可能。
曾經發生過規模最大的武力反抗,連醫者爐房都沒有達到,而代價卻沉重無比,直接打消了所有人的逃亡念頭。如今,生活在底層附近的人類,都拖著毒瘡遍布的痛苦身軀,比行尸走肉還不如,蜷縮在洞中茍延殘喘,以垃圾為食毒水為生,隨時都有死亡可能,而沒有人關心他們的性命。
位置更高一些的,勉強還能冒出為生命拼搏的念頭,努力呼救減輕疾病痛苦,討好高階教徒好改善居所環境以及與繁衍相關的所有事物。
與之相比,生活在高處的人基本上不愁吃不愁喝,便有心思關心遙遠到不著邊際的東西,譬如瘟疫之地為何不見沼澤,反而散布著數條綿延不知多少里的巨型地縫?
余燼被眷者烈毒請來,首先醫治的就是離疫病最遠的這些人。
“瘟疫無情,懇請狂醫出手挽救病村!”
眷者烈毒作為病村最高施毒者,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絲毫沒有負罪感,笑呵呵的請求余燼以祛毒圣母之名,驅散由疫病神教一手炮制的猛烈疫病。
知曉真相的余燼,看著他這張毫不在意的嘴臉,再度想起了聚落之主評價的那句“本性不壞”。
古神世界蒙昧不堪,非得出個孔圣人大興教化之道,才有可能從根本上改變現狀。
余燼覺得自己遠沒有孔子的本事,便打算以一個玩家的慣有手段武力解決,可又想到眷者烈毒不過是一個小蝦米,殺了他反而會驚動罪魁禍首,便本著小不忍則亂大謀的想法,暫且按捺怒意,同意了眷者烈毒的請求,假借祛毒圣母之名,為信徒解除疫病。
“需要遮掩身份嗎?我一個外來者,總不能自稱祛毒圣母的教徒,就有人信吧?”余燼瞥了一眼眉開眼笑的眷者烈毒,視線便拐到空曠處,悄然發動夢境秘瞳,卻沒有找到夢境果實的位置,便猜測可能要深入地縫。
“呵呵,知道你即將前來,早就為你準備好了!”眷者烈毒立時拿出一枚綠油油的物件,“信徒們認徽不認人,只需佩戴這枚祛毒圣徽,他們就認定你是祛毒神教的教徒。”
接過祛毒圣徽,余燼看了眼物品信息,驀地眉頭一挑,因為此物竟然和圣牙護身符一樣,無需裝備就能產生飾品特效。雖說它只有表示身份的功能,遠沒有圣牙護身符強大,卻也是極為稀少的物品。
“嗯,說起圣牙護身符,我應該抽空去看看莫格爾,只有靠近圣騎士,護身符才能完成升級。”
余燼思索之際,隨手戴上了祛毒圣徽,眷者烈毒立刻派人召集患者,與此同時,那八位疫病神教的高階醫者,來到了余燼身處的這座豪華巖洞中。
“見過眷者大人……”
病村之中,眷者烈毒地位最高,同為眷者的病村之主稍稍次之。一眾醫者階位雖高,但見了烈毒,還是得恭恭敬敬的請安問好,不過他們的注意力早就落到了余燼和木偶少女的身上,奇怪這兩個打扮怪異、寫寫畫畫的人,為何能受到眷者大人如此看重?
眷者烈毒用鼻腔嗯了一下,隨即向眾人鄭重無比的介紹起了余燼,毫不吝惜溢美之詞,把他快夸成了一代醫神。
木偶少女神色奇怪的看了眼眷者烈毒,心想你就算說得天花亂墜,該死還是要死的,便又繼續將注意力投入畫本,描繪疫病母體最高信眾的詭秘模樣。
不過在眷者烈毒的介紹中,那八位醫者卻是漸漸認定余燼的醫術高超無比,解決疫病簡直輕而易舉,便在眷者烈毒的暗示下,紛紛出言稱贊余燼。
木偶少女這次沒有抬頭,專心致志的描繪圖畫,以她對余燼的了解,這些贊美毫無意義,眷者烈毒的有意示好,純屬浪費感情。
自始至終余燼都坐在原位,面對聲聲贊揚毫無反應,對他不了解的人,大都愈發覺得余燼在救世一道造詣頗深,才會如此安之若素。
但是在另外一些人看來,余燼的表現卻是倨傲無比,一聲喝問忽而從門外傳來:
“我倒想瞧瞧,是何人敢來病村坑蒙拐騙!”
房門突然打開,有兩人走了進來,其中一個頭上長著觸須,顯示其身份為疫病眷者,方才喝問的就是他。余燼對于此人只是稍作審視,但另一個卻是引起了他的高度注意。
因為對方竟然是愚者先生的反抗同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