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張娘子面對著把銀子熱切地推給自己的外祖母,卻是哭笑不得,她可能怎么也沒想到,對于張進和王嫣的私下來往,這外祖母和自己意見不一致也就罷了,怎么這老人家還用行動來支持呢?還私下里出銀錢給張進,鼓勵他去追求人家知府家的小姐,這真是讓人無言以對、哭笑不得了。
當然,張娘子自是不會收這銀子的,她忙擺手推拒,哭笑不得地道:“娘,您這是干什么?這銀子我怎么能收?別說我本來就不贊成進兒和人家知府家小姐這事情了,就是我想著撮合這事情,也不能夠拿你的銀子啊!”
可她這話一出,外祖母卻是有些惱了,橫眉瞪眼道:“怎么?我這剛才和你說了這么多,擺事實講道理,這樁婚事對進哥兒有多大的好處,對進哥兒的前程有多大的助力,合著全白說了?你這還是想著要當棒打鴛鴦的惡人?你傻不傻?蓮姐兒,這事情又不是我們上趕地巴結著要結這門姻緣,是進哥兒和人家姑娘有這個緣分,我們順水推舟就是了,你為何就是不同意呢?”
張娘子苦笑不已,還是那句話,搖頭道:“門不當戶不對的,這不合適!娘,也不只是女子嫁人要門當戶對了,男子娶妻也是要門當戶對才好,不然是要受委屈的!”
外祖母則是不以為然道:“這有什么委屈的?你嫁了女婿,我們給女婿什么委屈受了嗎?沒有吧?你和女婿這日子過的也和和美美的啊,進哥兒和人家姑娘合得來,自然以后日子也會和美的,你不要想太多!”
“而且,這女子出嫁,和男子娶妻還是不一樣的,女子出嫁就是嫁進別人家來,以后娘家再是親近也不如夫家,要是等進哥兒和她有了兒女,那更是一心一意為兒女為進哥兒著想了!”
說到這里,外祖母更是斜眼看張娘子,輕哼一聲道:“這不說別人,就說你自己吧,你嫁出去這二十幾年,和娘家也來往的勤快,時不時就回來一趟,但你自己捫心自問吧,這嫁給女婿之后,你是更為女婿、進哥兒嫻姐兒他們著想,還是想我們這些娘家人多些?嗯?”
聽外祖母這么一問,張娘子不由赧然,含糊著不能夠回答外祖母了,因為外祖母說的是對的,她嫁給張秀才之后,雖然也和娘家人親近,并不曾疏遠,但其實心里想的更多的是自己的兒女相公了,想爹娘兄弟卻是少了,畢竟娘家是娘家,自己家是自己家,這到底是不一樣的。
外祖母見她不能答,又是輕哼一聲道:“也不說你吧,就說嫻姐兒,她嫁出去這么七八年了,她想的更多的是你和女婿,還是她自己的兒女和外孫女婿?說實在的,蓮姐兒,就是你那弟媳婦,我看不上的兒媳婦,嫁進來之后,也是多為自己的兒女相公著想的,娘家還是遠了一步了,這世上出嫁的姑娘都這樣,要不怎么說女生外向呢,那知府家的小姐也不例外的!”
“我敢說啊,只要進哥兒和人家姑娘真的能成,那姑娘嫁了進來,和進哥兒又有了兒女,肯定也是要一心一意為進哥兒和兒女著想的,靠著她娘家的背景提拔進哥兒,這對進哥兒是多么大的助力啊,又能讓進哥兒少走多少彎路啊,你這做娘的,怎么想的?就不為進哥兒前程想一想嗎?對進哥兒來說,這是多么好的一樁姻緣啊,怎么能夠做這個惡人,棒打鴛鴦呢?”
外祖母的話聽起來是很有邏輯的,尤其是符合這古代社會女子出嫁的邏輯,就是張娘子自己也論證了這種邏輯,嫁給了張秀才,有了自己的兒女,自己的家庭之后,她確實更是一心一意地為兒女相公著想了,她如此,張嫻如此,就是張進的小舅母也都是如此,這種邏輯甚至都成了一種倫理道德,女生外向都成了一句名言名句了。
這種邏輯,別說這古代社會了,就是現代社會還是延續著這種邏輯的,雖然獨生子女,男女平等、離婚再婚等等理念一定程度上打破了這種邏輯,但可惜的是,重男輕女、女生外向的邏輯思維還是根深蒂固的,很多事情也是在這種邏輯中死循環,以至于很多社會問題都難以解決了。
所以說,這種邏輯在古代社會你不能說它錯了,因為這身邊的人和事情都在佐證著這種邏輯,就是張娘子自身都是這種邏輯的佐證了。
因此,聽了外祖母這么一席話,張娘子還真有些被說動了,她猶豫遲疑著,重新思索著這張進和王嫣的事情。
她蹙眉想了許久,這才遲疑著問道:“依娘這么說,為了進哥兒的前程著想,我是不該做這個棒打鴛鴦的惡人了?可是,這他們這樣瞞著家里的爹娘私下來往,還是不好吧?尤其是對于人家姑娘來說,可是有損閨譽的!”
外祖母見張娘子決心動搖了,尤為高興,滿面笑容道:“蓮姐兒,可不就是如此,為了進哥兒著想,你可不能做什么棒打鴛鴦的惡人!至于人家姑娘的閨譽,這事情成了那就是一樁佳話,誰也不能說什么!可要是進哥兒和人家姑娘沒成,那你不說我不說,不到處宣揚出去,也沒人知道進哥兒和人家姑娘私下來往啊,也不會有損人家姑娘的閨譽的!”
張娘子聽了,輕輕點了點頭,可依舊皺著眉頭,心里總有些別扭,總覺得這事情不應該這么想的。
可外祖母卻格外高興道:“好了!既然你想通了,那這三十兩銀子你就收下給進哥兒,告訴進哥兒,在人家姑娘面前可要大大方方的,顯的有些氣度!”
她又是把懷里的銀子推給張娘子,張娘子也顧不得再琢磨別的了,忙又是推拒道:“不不!這銀子我可不能收,娘你還是自己留著吧!”
“收下吧,這銀子我又不是給你和女婿的,是給進哥兒的!”
“就是給進兒,我也不能收,這成什么樣子了!”
母女倆推來讓去的,好一番推讓,最后還是張娘子贏了,沒收這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