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大門口。
目送著張進一家人坐著馬車走了,眼看著那馬車越走越遠,拐了彎出了村子,漸漸消失不見,那外祖母就是忍不住抬手抹了抹濕潤的眼角,輕嘆了一口氣。
然后,她問身邊的外祖父道:“怎么樣?這嚴哥兒開蒙讀書的事情,你和女婿說了沒有?”
聽問,外祖父就是神情微動,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沉吟道:“走吧,我們回去再說吧!”
頓時,外祖母就覺得莫名其妙,這事情只要和張秀才這個做女婿的說了,她不認為張秀才會不應承啊!這是怎么了?難道真的還不曾應承?
瞬間,外祖母微微皺了皺眉頭了,心里有些不快不舒服,但還是點了點頭,和外祖父還有小舅他們回了自家院子里,再去了廳堂了。
廳堂里,三人坐下,外祖母又是迫不及待地詢問道:“怎么,女婿怎么說的?難道他真不應承這事情?”
外祖父神色不動,端起旁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水,瞟了一眼那一旁坐著的小舅,就是冷哼道:“哼!文寬到底也是個讀書人,也是要面子骨氣的,我們那好兒媳婦前腳剛剛對人家冷嘲熱諷的,后腳就要人家答應幫忙教導子孫,呵呵!你說人家能答應這事情嗎?想想也知道啊!”
外祖母聞言,緊接著道:“也就是說,女婿沒應承了?怎么會這樣?就因為那蠢婦胡言亂語?女婿不是這樣的人啊,他性子寬和,就是看在我們和蓮姐兒的面上,也不會不應承這事情吧?怎么就沒答應呢?”
她像是自言自語著,眉頭更是緊皺了起來,對于張秀才不曾應承下來,感到有些意外。
外祖父則嘆道:“唉!也不只是那蠢婦一張嘴巴得罪人的緣故,還有其他的緣故,文寬與我解釋了,他說他明年想要再次下場參加鄉試,這今年一年準備閉門靜心讀書的,學館都不打算開了,學生也不收了,自然也沒什么時間精力給嚴哥兒開蒙讀書了,所以他沒應承這事情!”
這話一出,卻是讓在坐的外祖母和小舅都驚訝了,他們可能怎么都沒想到張秀才居然要再次下場考鄉試了。
當即,外祖母就驚道:“什么,女婿要再次下場考鄉試?”
小舅也是吃驚地詢問道:“真的?姐夫還要去考鄉試?這都第幾回了?”
小舅這話,外祖父好像就不愛聽了,他瞥了一眼小舅,冷笑道:“時隔多年,你姐夫還要去考鄉試,那是你姐夫還有志氣,還有勇氣下場,為什么就不能再去考鄉試了?不管考幾回,只要他有這個心氣,就算一直考下去都落第不中,那也是好樣的,我就是一直支持他的,容不得你在這里陰陽怪氣的說三道四!”
“哼!與其你在這兒陰陽怪氣地說你姐夫,你還不如回你的屋里好好說說你的媳婦兒了,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這我和你娘還活著,還當著我們的面,她對蓮姐兒和文寬一家人就如此了,那要是我們哪天死了,還不知道會怎么樣呢!”
小舅頓時被訓斥的忙是站了起來,低下了頭,不敢說話了,瘦弱單薄的身子看著也有些可憐。
到底是老兒子,外祖母見了終是心中不忍,就嘆氣道:“罷了!你也忙你的去吧!這既然女婿要準備考鄉試,嚴哥兒的事情就算了,今年就還在家里教他讀書識字吧,要你那媳婦兒也別鬧了,我想家里能夠清靜點!”
小舅抿了抿唇,低聲答應道:“是,娘!那我這就去了?”
他偷偷看了看外祖父和外祖母,見外祖父神情難看,外祖母點了點頭,他也不敢在這廳堂里多待,忙轉身就走,出了廳堂。
外祖父看著他出去,也沒多說什么,只是和外祖母對視一眼,兩位老人卻是不約而同地長長嘆了一口氣了,神情無奈極了。
這養兒養女的,養大了兒女,最后卻成了這個樣子,這讓人怎么說呢?只覺得心里沒意思的很了!
外祖父和外祖母,他們現在就可以預料到,等將來他們走了,有那樣一個兒媳婦在,恐怕這留下來的這雙兒女親近不了的,走動都可能不走動,想到這里就讓做父母的心里難受吧!
不過,就是如此他們又能如何呢?外祖母只能自己自言自語著“兒女都是債”了,外祖父也只好寬慰自己“兒孫自有兒孫福”了,將來他們走了,還能管的兒孫如何嗎?這自是管不了的!
而另一邊呢,張進、張秀才和張娘子就是坐著馬車搖搖晃晃的走在鄉間的土路上,往石門縣縣城來了。
在馬車里,張進、張秀才父子倆也是把外祖父要他給嚴哥兒開蒙讀書的事情和張娘子說了,他也說他拒絕外祖父了,并解釋清楚了緣故,只說是自己要準備鄉試科舉,今年沒時間和精力給嚴哥兒開蒙了。
然后,張秀才就又有些糾結慚愧道:“娘子,我總覺得我這事情做的不太好,我不該拒絕岳父大人的,畢竟岳父大人是有大恩于我的,我這樣實在是太讓人慚愧了!”
可張娘子卻輕哼一聲道:“相公,你拒絕的對!就是相公你答應我還不答應呢!這算什么?前腳在廳堂里諷刺相公和進兒你們,后腳相公就要答應著好好教導他們的兒子了?這是什么道理?但凡人有點氣性骨氣,也不可能答應這事情!”
“而且,我爹也是!在廳堂里那蠢婦那樣譏諷我們,他就不該再提這事情了,就好像我們真的是舔著臉要給人家教兒子一樣?他們還真沒這么大的臉面,要不是爹娘還在,我一年四季哪里就會登他們的門,受這個氣去?!等以后爹娘走了,再看我愿不愿意登他們家的門,哼!”
顯然,張娘子真是氣極了,以至于這以后不再登門的話都說出來了,可見她對小舅和小舅母的惱怒了。
張進看了看氣極的張娘子,就是笑道:“娘也不用這么生氣,這氣大傷身,不值得的!等以后我和我爹哪個中了舉,成了舉人,恐怕小舅和小舅母會爭著來登門恭喜娘的,到時候娘難道還能夠拿掃帚趕他們出去,也不讓他們登門不成?”
聞言,張娘子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但想了想又是搖頭失笑道:“進兒,你就是會哄我!要是真的有那一天,你小舅小舅母登門,我也確實不能夠趕他們走的,畢竟我和你小舅到底是姐弟,再看不慣又能如何呢?看在爹娘的面上,我也做不出來不讓他們登門的事情!”
“唉!你小舅以前不是這樣的啊,你外祖母以前總說你小舅母挑撥離間,給你小舅吹枕頭風,我也沒在意,現在看來,還真是!你小舅都要變了個人了,也是勢力的很!和你小舅母倒是人以群分,物以類聚了!這恐怕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吧!”
張進、張秀才頓時就是無語了,不曾接這話了,這話也不好接,說好說歹的都由張娘子這個做姐姐的去想吧,他們也確實不好說什么了。
或許,這就是血緣親緣吧,看不慣又割不斷,有時那般緊密聯系,有時又那般疏遠,理不清楚,說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