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九州倒也樂呵，這一天他盼得有日頭了；
陳春壽肯定有點來頭的，二栓悄悄告訴過李九州，這人說話，外地口音！
陳春壽是個鐵匠，這事情不甚稀罕，李九州麾下還有個叫王火工的，也不缺本事。
但是一個鐵匠，還讀過很多書的樣子，并且做官有一套，這就不禁讓人深思了！
這得是什么地方來的鐵匠？怕不是給皇上敲打農具的吧？
李九州之所以敢這么猜，原因非常簡單：氣質。
陳春壽看人的眼神兒就不是本地人，有一種“出塵”的感覺。
見陳春壽作揖，李九州心里樂開了花兒！
終究是沒有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接下來就是一陣的客氣和寒暄，陳春壽先是各種夸李九州，什么人有奇志、還長良心、心系天下...
李九州也是趕緊給陳春壽一通夸，沒有了你我可怎么辦...你的功勞...最近你辛苦了...
二人說了一陣，那是商業互吹越來越上勁兒。
陳春壽嘛，本來是夸兩句就準備停，今兒還有正事兒呢；可李九州卻是上了頭，最近兩天，找著了家的感覺，李九州就活得比較飄。
二人好一氣言語，直到閻王女聽得煩，受不了了，罵道：“有事兒說事兒！”
陳春壽馬屁間打了個楞，面上尷尬，嘴里也磕絆，徐徐說道：“對對...說事兒...李會長你跟我來。”
李九州這兩天聽不得這個話，腿折了沒法走，再說陳春壽也是熟人，連忙擺手：“有啥事兒就在這兒說，就這兒說！”
陳春壽笑笑，這禮物，在城中可見不得，若是會長大人不想走動，起碼也得上城墻。
要不是陳春壽平日里都是一絲不茍的樣子，李九州還真不答應這個事兒。見陳春壽實在面色嚴肅，李九州咳嗽一聲，扯開嗓子喊道：
“大柱！二栓！狗日的！快來扶我上城墻！”
聲音還未徹底消逝，大柱和二栓就出現在李九州身邊。
磚房不大，打北邊繞到南邊兒，要不了幾步。
李九州也不計較，他這么大小的時候，也沒正形，張開臂膀抱住兩兄弟，然后三個人五條腿開始趕路。
走了兩步要上城墻的時候，陳春壽卻是告了聲抱歉，說自己得出城去。
同行的還有火柱，李九州心中有預感，這怕是個大家伙！
火柱背著一個大匣子，倒是走得放心，陳春壽扛起好大一捆引線；這引線是開炮用的，紙殼大炮前幾天徹底宣告破產。
這二人出城門走了好遠，就在大伙兒要看不清楚的時候，二人停了下來，李九州粗粗一估算，該是快有半里地了！
二栓抽了抽鼻子，十月的早上，很冷，站在城頭，風大，二栓囔囔：“這外地人是要干啥？把人晾了半天。”
城頭巡邏的弟兄們也是看個稀奇，只有李九州渾身顫抖！
“不是吧...不是吧...”李九州瞪大眼睛，看著城外的兩個人，把引線一點點往回扯。
大柱二栓更不解，問李九州這是要做什么，李九州忽然回過神來，一條斷腿踩在地上，捏著二栓的肩頭：“快！快去叫兄弟們上城來看！快！越多越好！”
二栓見李九州狀若癲狂，實在是有些害怕，九州哥平日里...挺穩重的啊，難不成是腿折了得了瘋病？
李九州的指令，大伙兒自然得遵從，陳春壽大概扛出去一百多米的導線。
同濟城的導線，做工比較糙，有些個粗細不勻的地方；這也相當不錯了，這兒可是大明，不是后世的工廠。
從頭連到屁股的導線，一百多米，開玩笑！李九州覺得可能也就同濟城有。
這根導線，是用油紙、線繩、羊毛混合著火藥搓出來的，同濟城的物資實在是短缺，都是湊活用的，擔心導線性能不好，就稍微做的粗一點。
跟人小拇指差不多，故而，這導火線，是很費火藥的！
李九州是個小氣鬼，尤其是在物資這一塊，平日里大家都知道，凡是同濟城沒有、短缺的東西，李會長恨不能掐開了用。
除了肉食和煤炭，同濟城什么都缺，洗完臉的水還要洗腳，洗了腳，還得澆地里去奶蒜苗。
所以眾人住的暖、吃得好，滿城都是黑糟糟的煤印子，卻誰也不說李九州是個大方人。
實際上，李九州就是個小氣鬼！誰要是子彈弄得不好、火藥浪費了。
李九州雖然不至于發火，卻會叫犯錯的人再好好練，而且還是當著他的面練。
若是當面還干不好，李九州就會大聲地、細細地解釋為何弄不好；還會叫那倒霉鬼自己大聲把原因說出來。
有些面皮薄的，真受不了！
好在李九州倒是不罰人、不打人；面子嘛，有人尊重大伙兒就要面子，那以前沒人尊重的時候，面子倒算個什么狗屁？
眾人分批走上城來，看李九州滿臉的期待，又看陳春壽慢慢從遠到近扯過一條導線，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么東西。
不過大家都明白一件事兒：導線的那頭兒，估計是個大炮仗！
李九州自然之道那應該是個大炮仗！
明朝時期，火藥水平相當可以，也不是土法來做的，那個炸了的王恭廠就是個火藥廠。每天產能兩噸多呢！
陳春壽剛到同濟城的時候，私下里對共濟會的子彈多有打探。
火柱之前經常被陳春壽拉去問東問西，聽火柱說，陳春壽不像白問，問題總是掐中要害，一聽就是行家。
而不是一個門外漢，憨傻地問人家，這瓜到底幾成熟。
火柱把陳春壽的道行告訴了火工，火工就一直在暗中試探，最近這兩天總算是水落石出，可火工卻被李自成帶走了。
故而李九州還在迷糊當中。
今日，卻是借著送禮，給李九州和共濟會，一個大大的驚喜。
陳春壽好容易弄順了導線。
到底是土手藝，太粗了，線一長中間容易漏，陳春壽還蹲那補了好久。
見城頭沾滿了人，陳春壽興奮地叫喚：“爺們兒們！今兒個！我給大伙兒開開眼！嘿！”
二栓倒是樂呵：“九州哥，他果然是個外地人吧？！”
李九州更是心中有所期待，京城口音、會做官管人的鐵匠！有趣！
陳春壽見李九州期待地看著自己，手中接過火柱送來的火把，對準導線，霎時間，一陣嗤嗤響起。
陳春壽亡魂大冒，拉著火柱拔腿就往回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