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工死了,像在河中潑了一瓢水似的,死了。百度筆趣閣MM,更多好免費閱讀。
一個鐵皮罐子沖進人群,沖殺不停、槍響不斷掀開的面甲里,老漢鷹隼一般的面容,真的像一頭猛禽,要擇人而噬 男人的臉上,寫滿了自己的故事。
只是老漢的故事,流賊們聽不起,身著鐵甲、手握神兵的同濟城騎兵。
他們是這片土地上,目前最強的兵種。
十幾個騎兵犁地一般地就殺了過去,能站定的賊,還當得一槍。站不起來的,馬蹄子踩過去,能活著就算他狗日的命大 老漢開始不喜歡殺人的時候大喊大叫了。
沒用,他現在喜歡沉默,他也沒辦法不沉默,殺人已經成為刻入他骨髓的一件事,不需要再想。
他只想,這件事怎么給火柱交代。
火工死了,老王家四個兄弟里,最有本事的一個、得了先人傳承的一個死了。
只剩下兩個沒本事的漢子,沒心沒肺地活著。
日后,他們會更加沒心沒肺的,心肝肺都爛穿了的人,自然活得輕松。
說實話,老漢眼中,殺人是一件無趣的事情,尤其是現在這種情況。
橫豎沖了兩遍,地上的流賊也不剩幾張嘴巴,還能喊叫了。
李自成抓住同濟城騎兵還未回環的時間點,跨上一匹駿馬南下飛奔 沒人知道之后的四個月里他經歷了什么,只是四個月之后,高迎祥臨死,拉著李自成的手,依舊說了那句話:
“大明氣數未盡,你率部歸降吧。”
與李自成同行的,還有三十來個漢子,倒是機靈,手腳都還健全。
老漢也沒追,同濟城的騎兵什么都好,就是太費馬力。百度筆趣閣MM,更多好免費閱讀。
別小看這六七十斤的甲,馬匹沖鋒的時候,馬力損耗劇烈,這就是多坐了一個人啊 追不住的。
場上有十幾個傷心的人,卻有一百多個興奮地要死的人張文舉看著老漢,這老頭子來了自己安全了同濟城果然沒有叛變 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張文舉開始自來熟:“盧總兵,這位,就是同濟城的元老之一,也是武功頂好的是李九州極為尊敬的人”
盧肇慶搓著手,上前攀談:“看身手就是行伍的漢子此戰大捷短缺不了一個大大的功勛我要升你當守備你這樣兒的漢子,我需要地緊”
能活下來的小兵們同樣驚喜,世上最愛雄兵的,就是軍人。
若是雄兵還是自己人,那就是天下間最令人興奮的事兒 同是半大小子的年紀,這群娃娃炸鍋一般圍了上來,只是有些羞澀,不敢上前攀談。
同濟城的人,渾身鐵甲,看著冷漠地很啊 老漢聽見盧肇慶要升他的官兒,理也未理,合上面甲,上馬朝著山溝進去。
十幾個騎兵跟著老漢走了,只留下來一個鐵罐子。
那人伸手摘下頭盔,扔到一個娃娃懷里,笑著說:“借你玩玩兒。”
旋即下馬,走到火工跟前,嘆氣:“弟,你還是走了啊。沒事,你兒子好著呢,有我在呢,你放心吧。”
此人正是王把頭 張文舉是知道的,火工在同濟城的地位極其高,雖然他沒見過幾次,可每次見面都能看見火工和李九州爭執。
此人是火工的哥哥,張文舉推了一下盧肇慶。
盧肇慶自然會做人,招呼著就把火工背上了馬,沉痛地說道:“自古英雄終歸有一死,兄弟,節哀吧。天下打亂了,我等”
王把頭嘿嘿一笑:“我們可不是英雄,別往馬上背了,把我弟弟就地埋了吧這片山溝他我弟弟這么愛安穩的人,最后卻是給宵小從背后一刀囊死了。老子倒是天天干殺人的活兒,活得挺好”
這話沒人敢接,人群安靜的要命,此時連一陣風也沒有。
王把頭細細摸了摸火工的臉頰,又說著:“你跟咱家的四兒最像,娘以前說,最好的眉眼都給了你倆這把刀,哥給你拔了,拔了下去就不疼了。不疼了,下去就好好安穩呆著,哥就把你埋在山溝。這里最是清靜。”
晚上,不大的山溝,燃燒起猩紅的火光。
山溝永遠沒了,只是王把頭回頭的時候,心中實在是疼。
“媽了個巴子的,這溝燒起來,也他娘的像道疤啊”
老漢一路無話,領著一群老弱以及幾位將軍,向同濟城開拔。
好笑的是,老漢本心是出來找蔬菜的,可是他陰差陽錯地多招呼了幾個弟兄,他們也都默契地穿上了鎧甲。
卻是與火工見了最后一面。
可能是天下大亂了,老漢又待不住了吧,沒人知道他為何要穿著鎧甲,出門給自己女子尋吃食。
王把頭好像知道的,可是他再也沒說起過這件事。
哦對了,為何說老漢領著幾位將軍,皆因為盧肇慶貴口一開。
此次活下來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官升一級,至于本來就有官職的,張文舉由一個親兵升了千戶。
連著不知道多少級就干上去了,盧肇慶也是敢開口。
他手下的錦衣衛兄弟們,也都是百戶了,只是他這個總兵大人,卻是很久之后,才真的當上總兵。
還不是在榆林,而是在,山海關。
王把頭又死了個弟弟,他也絲毫不悲傷,與幾個小兵攀談,還把自己身上的物件兒借與他們玩耍。
一行人走得慢,同濟城的馬匹上糧食很多。
最近也不海著吃肉了,老刁是個有辦法的人,陳春壽前段時間說通了他,用救回他家女兒作為價碼,叫老刁為同濟城賣命。
王把頭之前笑話老刁,還他娘的沒救回來呢,就這么死心塌地信了陳春壽了。
老刁忙活著也沒說啥,嘿嘿笑了一下,又忙活去了,同濟城人多,吃糧食是個大事兒。
陳春壽是好手段,自從上次與李九州攀談以來,現在李九州對陳春壽言必稱師。
李九州總算明白自己是個弱智了,陳春壽很欣喜,知道自己弱智,日后好好地勾畫心思,還有得救 陳春壽就喜歡李九州這種弱智,他跟隨過兩個人,兩個都是弱智。
只是一個不太愛信任人,一個卻太愛信任人。
李九州自然是后者,他混的不怎么地;前者,坐在京城里呢被殺了全家的恨,陳春壽記在心里,這個仇他實在是想報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李自成,但真的去做李自成,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
倒也不是說李自成就多么的高明、多么難做,只是沒用罷了。
那些個仇,到底又有什么用 夜半陳春壽握著李九州的手,痛哭流涕的光景,李九州眉頭緊皺。
死了滿門的仇恨,還是皇帝下的手。哦,嚴格來說,那時候的皇帝還是信王殿下。
李九州悄悄試探著說了一句:“兄弟不行的話我幫你弄死朱由檢你知道的,同濟城沒了你實在是玩兒不轉啊。”
陳春壽噴出了好大一個鼻涕泡兒,說了兩個字:“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