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為,有一些人就算再好,如果不能陪伴著走完人生的旅途,那他們,就是過客。而那些被稱之為過客的人,注定要漸行漸遠,直到最后,他們終將被徹底遺忘在某個記憶的深處,再也看不見。
而軍營之路,應該是生命中的過客經歷最多的吧,現在,就有那么一群年輕人,正要面領他們軍旅生涯之中的第一次分別,而有些人,可能這分別之后,就永遠的分別了。
柏油路,本來是很寬的,但在一片茫茫的戈壁中,就顯得很窄,窄得像一條漆黑的閃閃發光的緞帶。
一輛大巴車行駛在公路上,車牌白底紅字,能夠看的出,這是一輛軍車。
杜齊拍了一下座在前方的林森,低聲地問道:“大個,你說咱們到底是陸軍,還是空軍啊,這陸航團,又有陸,又有航的,究竟該怎么分類呢,咱們新兵連,就數你文化高,你曉得多,給俺講講唄!”
林森看了眼座在最前方副駕駛座上的新兵連長,見連長正和駕駛員聊著什么,他向后斜了一眼:“陸軍隊伍里的空軍!”
“陸軍部隊中的空軍?那究竟是陸軍還是空軍呢?你這不是還沒有說嗎。”
林森沒好氣的直接轉向了后方:“你沒上過學嗎?小學學的語文你都還給你老師了?陸軍在前,當然是陸軍部隊了。”
杜齊不好意思的撓著頭,一臉憨笑的說道:“俺上學就是個二百五,語文學的除了認識字,其余東西俺還真就都還給老師了。”
“……”杜齊的回答,直接讓林森無語。
“林森,杜齊,你們兩個交頭接耳的,說什么呢?”
新兵連長楊建國的嗓音傳進了林森的耳中,林森趕快轉轉回頭來,板正的座在了座位上。
楊建國瞪了林森一眼,扶著車座站了起來,他那棱角分明,雙目深陷的臉,讓車廂中的列兵們緊張起來。
但讓人很意外,預想中的訓斥,叱罵并沒有傳來。
楊建國行至了車中央的過道上,嘴角微微上揚,露出所有列兵整個新兵連都沒有見過的莞爾微笑。
雖然是微笑,但在這些個列兵的眼里,一點也不親切,那剛毅的臉,就是笑,也帶著威嚴。
這才是真正的軍人該有的臉,說實話,林森畏懼這一張臉,但也憧憬有一天,自己也能有這樣子的一張臉。
“你們不用緊張,可以放松一點,聽我說,從今兒個起,你們就不是新兵了,我也不可能在罵你們新兵蛋子了,可是你們要記住了,不可沒人看著你們,管著你們,你們就完全的放松了自己,從你們掛上列兵軍銜的那一刻起,你們便是真正的軍人了,要以軍人的標準去要求自己。”
“報告!”林森后方的杜齊忽然舉起手,打了報告。
楊建國看向了杜齊:“杜齊,講!”
杜齊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連長,不叫俺們新兵蛋子,那叫我們啥子啊?列兵不仍是新兵嗎?”
楊建國又是一笑,他看了一下其余的新兵:“你們看這杜齊,還是那么的較真,誰來告訴他呢,對了,林森。”
“到!”林森聽見叫自己的名字,騰的一下站了起來。
楊建國一擺手:“用不著緊張,你和杜齊是上下鋪,你倆關系好,你來告訴他。”
“報告,列兵同志!”
“對,列兵同志,好了你倆座下吧。”楊建國對兩人往下擺了下手,又對杜齊說道:“我說杜齊,這三個月新兵期都結束了,你那普通話怎么就半點長進也沒有呢,下了連隊,要注意。”
“是!”
杜齊又站了起來答是。
楊建國伸出手,往下擺了擺,示意杜齊座下,接著他又對全車的新兵講道。
“列兵確實還就是新兵,但你們莫要去糾結這個,試問,那一名老兵不是先從新兵蛋子走過來的,我眼下呢,簡要的給大家說說我們的部隊。”
“咳!”話到此,楊建國清了一下自己的嗓子:咱們服役的部隊,隸屬x軍區l集團軍陸軍航空兵,也就是我給你們說的陸航團,這是全國掛了號的甲級戰斗部隊,咱們團是l集團軍的重拳,我就不吹牛逼了,詳細的等你們下到連隊了,會曉得得更多。”
楊建國話說完,車也停了下來,這時車內的列兵們才發,現車輛停在了一所軍營的邊上,在軍營的門口,有兩個中尉筆挺的站在那里。
楊建國挪移了兩步,從副駕駛座前的車前板上拿過了花名冊。
楊建國打開了花名冊,面色又變的嚴肅起來:“現在我點到名的,拿自己行李,過道上集合。”
“黃超!”
“到!”
“王志軍!”
“到!”
“杜齊!”
“到!”
念完杜齊,楊建國合上了花名冊。
“你們以后服役與團直屬的后勤保障連,提行李,原地踏步,目標車門,齊步走!”
林森板正的座資一下扭到了車窗邊,看著平時沒心沒肺的上鋪好友杜齊在外面列隊,他知道,兩人這一次要真的分開了,他莫名的感覺到難過。
這是他第二次體味到別離,頭一次他沒有難過,還覺得亢奮,那是辭別父母,踏上參軍入伍的列車,當時的他只覺得從此擺脫了父母的管束,終于可以自由了。
而這一次,他難過了,是真的難過,說不清為什么。
“連長,俺這就要離開你了,忽然好想聽你在叫俺一聲新兵蛋子。”車下的杜齊面對前來道別激勵的新兵連長,臉上也浮現了一縷莫落。
“杜齊,新兵連你的表現都是平平的,但重在你老實,到了新的單位,要好好干,別給我丟臉,還有,要講普通話,別老把俺啊俺的掛在嘴上,要說我。”
楊建國在杜齊的肩頭拍了拍,說實在的,杜齊在他眼里有點笨,然而正是這個笨兵,誠實還從未犯過錯,他打心眼里還是喜歡的。
“是!連長放心,俺絕對不會給你丟臉的。”杜齊說完抬手對建建國敬了個軍禮。
杜齊的軍禮很標準,這也是楊建國喜他的緣由,杜齊很笨,笨到了極致,整個新兵連所有的隊列動作,他都仿照的帶隊老兵,而且模仿到了絕對的標準。
這可能就是笨人有笨人的路吧,整個新兵連,杜齊的隊列動作是最好的就連最精明的林森都比不了。
楊建國也回了個軍禮:“你今后得找到自己的路了,曉得了嘛,新兵蛋子。”
杜齊一笑:“是!”
“李連長,人就交給你了。”楊建國對列隊前開始整隊的兩名中尉說了一聲,就轉身上車了。
巴士車在次開動了,林森對外面隊伍中的杜齊揮了揮手,外面的杜齊也給了林森一個憨厚的微笑。
遽然,林森發覺,笑顏之下的杜齊眼角有著一絲晶瑩,他一下子愣住了,眼框不由得紅了。
他一把打開了車玻璃,對著外面越來越遠的杜齊拼命的揮著手。
楊建國快步到了林森的座位前,抱著他的肩,將他給壓回到了座位上。
“林森,夠了啊。”
林森停止掙扎,抬頭看了看楊建國,又馬上埋下了頭,他的頭頂在前方座椅的靠背上。
楊教國在他的背上輕拍了一下,隨后又回到了前方的副駕駛位。
“別太安靜了,你們可都是青春年少的大好時光,別一個個的跟個老頭是的,唱個歌,楊連長,帶他們唱個歌唄。”司機及時的出言來,打破了這因為分別帶來的片刻安靜。
“我們來唱個歌,都有了啊,一棵呀小白楊,預備起。”!
“一顆呀小白楊,長在哨所旁,根兒深呀桿兒壯,陪我一起守邊彊,來,來來來……”
沒多久,又到一站,又一批新兵下了車,,接著一批一批的新兵都下車,大巴里也完全的靜默了下來。
最后車上還剩余四個列兵,車子最后停在了只有一個北方村子一樣大的鎮子上。
“好了,終于到了連長我的連隊了。”楊建國在車子停下的那一刻,一臉興奮的說道,但馬上他的興奮就消逝了。
楊建國看向了林森,眼神中帶有一份惋惜:“除了林森,其他人收拾行李下車。”
林森本就做好了收拾行李的準備,楊建國的話讓他直接愣住了。
“林森,你分配的單位還沒有到。”楊建國看著林森謙意的一笑。
林森又收拾情緒,板正的座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連長,你終于回來了,人呢?”一個中尉上了車,一見楊建國,陪著笑臉招呼道。
楊建國一指已經提上了行囊的三個站在過道上的列兵:“就這三個,你帶回去吧。”
那中尉看了下三個列兵,手一揮:“你們三個,跟我走。”
中尉帶著三個列兵下了車見楊建國并沒有一起跟下來,不由得回過頭:“連長,你不回連里嗎?”
“我還要送最后一個兵上格爾扎哨所去。”楊建國回了一句。
那中尉又到了車門,把著門把手,對里面的林森看了一眼,就是這一眼,很復雜。
司機也回頭看了一眼林森,又看向楊建國:“楊連長,你可以回連的,我送他過去一樣,你對我還不放心嘛?”
“這是我訓練的新兵,他們每一個人,我都要將他們送到他們的單位,王班長,開車吧。”
“好!”駕駛員沒有再說什么,他開動了車子,門前的中尉又看了林森一眼,就下了車,還對楊建國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