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柳安和鄭洪波二人劍拔弩張,分寸不讓的樣子,孫云鶴和崔應元都知道事情漸漸失控。
誰都知道新軍的建立讓京師三大營的人都很不痛快,可沒想到他們如此按捺不住性子,敢在京師中找新軍的麻煩,要知道新軍的統領指揮使可是柳安!
捫心自問,這件事情跟鎮撫司半毛錢關系都沒有,事發之前他們還在討論著晚上要去哪個青樓玩玩,接到報案的第一時間就出動,當看到是五軍營的人和新軍的人之后,他們就傻眼了。
抓,不好交代,不抓直接沒法交代,況且事件極其惡劣,自成祖之后,這京師再也不曾發生過數百名軍士斗毆的情況了,這種事情只能你鎮撫司出面,五城兵馬司的人都是縮頭烏龜,做事太過圓滑,看到是軍士在打架,二話不說掉頭就走,還不忘給你鎮撫司通知一聲。
領頭的百戶看了一會兒,發現事情沒有平息的跡象,反而愈演愈烈,只能咬牙下令,一個不落的全都帶回鎮撫司。
于是便有了現在的一幕,今天也正好輪到孫云鶴和崔應元當值,這在值房里坐的好好的,還沒來得及回味一下過年的余韻,就聽到了這樣一個壞消息。
他們心里也有怨氣啊,這可是憑空砸下來的黑鍋,還非得他們捧著不可,稍有不慎那就是兩邊都討不了好(皇帝和部隊兩邊)。
但你要說拉偏架吧,他們又不敢,這柳安和鄭洪波都不是好熱的,五軍營近十萬人馬擺在那兒呢,是執掌兵權的老牌武將,在朝中地位是一等一的高,平素從來沒人招惹他們,也養出了他們眼高于頂的性子。
再看柳安這邊呢,得嘞,更不敢惹,圣眷正隆那都是小事情了,人家手里也有十萬兵啊!更何況在朝中地位比起鄭洪波只高不低,雖不能說一言九鼎,可說個不字大家都得掂量掂量,再加上在民間聲望甚高,又舉辦了比武大會,正是人強馬壯的時候,魏忠賢也早就吩咐過近些日子行事低調些,莫要太過張揚,鎮撫司和東廠那是一一照辦,可結果呢?
該來的麻煩還是會來的,躲都躲不掉。
這事兒你敢往上面報嗎?說好聽的這是口交紛爭引起的摩擦,說不好聽的這能當造反處理了,但你孫云鶴和崔應元,真的敢這么做嗎?恐怕就是朱由校也不敢,所以真鬧到朱由校面前了,兩邊都不會得罪,那這事兒怎么處置呢?
得找個替罪羊吧?
這往臺下一張羅,得,就你吧,攏共三個勢力,就你鎮撫司看起來最好捏。
到了鎮撫司這邊,倒霉的是誰呢?肯定不能是魏忠賢,又得找替罪羊,這官職還不能小了,那最后不只能是自己兩人嗎?
所以孫云鶴和崔應元心里苦啊,原本想偷偷摸摸給人放了完事,結果倒好,這人剛帶進來,鑰匙都還沒掏出來呢,鄭洪波就到了。
得,正主來了,總得出去接一下吧,鄭洪波進來坐下,奉上杯茶,剛寒暄兩句客套話,沒待怎么著呢,柳安又來了。
來就來吧,咱坐下好好說,這誤會也就解開了不是?
哪料到你鄭洪波上來就先開地圖炮,百無禁忌地嘲諷一通?
這是誠心不想和解吶!
不過孫云鶴和崔應元倒也能理解鄭洪波的心情。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京師的衛戍問題向來都是三大營負責,三大營之間也是兄弟部隊,互相不會為難,反而多有扶持幫助,這柳安訓練新軍忽然崛起,戶部兵部調走了大部分屬于他們的裝備器械,擱誰誰能好受?
誰讓戶部跟人家關系好呢?再加上有朱由校點頭,三大營直接成了后媽帶的,左右吃不著好。
心中有悶氣,自然是要發泄發泄的,這些大家都能理解,但你不能得理不饒人,無理爭三分啊!
這事怎么想都是你五軍營理虧,偏偏還是你鄭洪波不依不饒,這不純粹給自己找罪受?
感情是瞧準了朱由校不會嚴懲自己等人,跑鎮撫司抗議來了!
果然是打的好算盤,這兩軍之間發生了口角,爭斗一番也是在所難免的,鄭洪波借著這個由頭向朱由校提出抗議,既不顯得自己小心眼又有理有據,畢竟大家都是大明的兵,三大營還是老牌部隊,當年都是跟成祖北征過的!現在因為要練新軍就不管三大營了?
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若是在之前,成國公還會出面幫柳安在兵部周旋一二,可眼下成國公早就離開了京師,沒有人幫柳安說好話了,那積蓄的怨氣自然爆發出來,發生這場沖突是遲早的事情。
而揪住鎮撫司,也是因為事情萬一鬧大了,還有個能抗事的。
“鄭指揮使,您喝茶。”
“柳先生,您喝茶。”
孫云鶴換了兩杯熱茶上來,陪著笑端到兩人面前。
“我說二位,咱就干坐著也不是那回事啊,下官還有許多公務沒做,您看要不將各自的人領回去,好好教育一頓就算了,大家各退一步,俗話說退一步海闊天空嘛!都是大明的兵,不要為了一點小事傷了和氣.....”
“小事?”
鄭洪波眼珠子一瞪:“這是小事兒嗎?幾百人聚眾斗毆,天子腳下!”
孫云鶴懵了,心想這不是您老搞出的事情嗎?怎么看起來您是受害者呢?倒成我的不是了?
“還勞煩孫千戶去通知一聲李尚書,叫他過來評個公道。”柳安說道。
“得,那柳先生您在這兒稍候,下官這就去。”
孫云鶴朝柳安拱了拱手,轉身而去,很快就拽著兵部尚書李春燁來了。
李春燁很不愿意灘這趟渾水啊,聽到孫云鶴說明來意后,他捂著胸口想要裝病,誰知道孫云鶴性子渾慣了,不吃你這一套啊,硬是給你拉過來了,說什么這都是兵部的問題,可別攤到鎮撫司頭上。
李春燁黑著一張臉走進鎮撫司大堂,看著默不作聲的兩人嘆了口氣,說道:“咱能好好談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