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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二章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就算是萬丈高樓,有朝一日也會在白蟻的蠶食下山河破碎。

  柳安沒有猶豫,當天晚上就進了宮,將事情告知了朱由校。

  朱由校勃然大怒是在情理之中,但冷靜下來就是意料之外了。

  雖然他很憤怒,但有個問題必須要考慮到,就是鄭樸是魏忠賢的干兒子,鄭樸做這些事情,魏忠賢知不知情,或者說是不是魏忠賢暗中指使的?

  如果此事跟魏忠賢有瓜葛,那么朱由校勢必要除掉魏忠賢,一個權臣和三硝基苯酚的重要性比起來,二者之間根本不需要抉擇。

  這個選擇題很簡單。

  看出朱由校的猶豫,柳安說道:“陛下,臣認為,魏公公不是那種鼠目寸光之輩,山西八家的所作所為已經危害到了大明社稷,而魏公公就算投靠后金,他能獲得跟在大明一樣的地位嗎?如此想來,魏公公是斷然不可能投靠努爾哈赤的,相反,他應該是堅決的主戰派。”

  逆向思維,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柳安坐在魏忠賢的位置上,會傻到去投靠后金嗎?答案是顯而易見的,根本不可能。

  我貪財,我為非作歹,我誣陷好人,但我愛國,所以我是個忠臣,我有自己的底線。

  大明就如同一塊蛋糕,涉及到了極大的利益,誰都想分一杯羹,魏忠賢也不例外,但誰都不覺得,換一種情況下自己還能分到蛋糕。

  朱由校深以為然地點點頭,他被柳安說服了,柳安說服人的技巧不見得多么高明,但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柳安會順著對方心底的想法而說話,對方在主觀意識上已經認定了這個事實,只要一個肯定,一個認同,就會義無反顧的向前沖。

  “來人,召魏忠賢來見朕。”

  魏忠賢聽到朱由校這么晚了還要召見自己,不知道有什么大事,匆忙來到乾清宮,剛進門就看到一個茶盞朝著自己飛來,嚇得他“媽呀”一聲跌坐在地,茶盞也在身前摔了個粉碎。

  “哼!看看你這狗才干的好事!”朱由校語氣中帶著難以抑制的憤怒,魏忠賢一個哆嗦,趕忙跪在地上,問道:“陛陛陛,陛下恕罪,老臣知罪了....”

  朱由校眉梢一挑,訝然道:“你已經知道了?”

  “知道什么?”魏忠賢一臉疑惑。

  兩人大眼瞪小眼了片刻,朱由校抓起奏折就扔了過來:“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敢接話?!”

  魏忠賢踉蹌躲過,先認罪已經成了他的習慣,管上邊的大人物因為什么發火,先認錯總是對的。

  砸了一會兒,見根本砸不到魏忠賢,朱由校也累了,坐回椅子上氣喘吁吁的說道:“你可知道,東廠有一個叫鄭樸的掌班?”

  “知道知道,莫非是他犯錯了?”魏忠賢開始試探起朱由校的意思。

  朱由校敲了敲桌子,將林公公的口供扔到地上:“他串通山西八家,和后金一起謀劃新式火藥。”

  “臣還以為...啥?!!”魏忠賢嗷一嗓子捂住胸口,臉色蒼白,驚得差點沒背過氣去,怪不得朱由校大半夜了叫他過來,怪不得發這么大火,東廠出了細作,還是自己的心腹手下,朱由校怎么能不生氣?沒直接把自己砍了那是給自己一個辯解的機會。

  “陛下,這其中,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魏忠賢思來想去,還是覺得鄭樸不太可能勾結后金。

  “哼,口供在此,你不會自己看嗎?”

  魏忠賢撿起地上的供紙,看了一遍,冷汗順著額頭流下,再看了一遍,身體開始顫抖,又看了一遍,他直接給跪了。

  “此事,此事臣不知情,陛下您明鑒,臣真的不知情啊!”

  咚咚咚磕著響頭,魏忠賢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嚇得魂不守舍,生怕朱由校把自己也當成了逆賊。

  “朕要是懷疑你,你現在就不會跪在這里了。”朱由校冷笑道:“但朕還是要問你一句,東廠里出了細作,你這個廠公,御下不嚴的罪名是跑不了了。”

  “該怎么做,不需要朕教你吧。”

  “臣,臣知道。”魏忠賢深深叩首,跌跌撞撞地出了乾清宮。

  他萬萬沒想到,鄭樸竟然會跟后金和山西八家串通到一起,這是原則性的問題,決不能姑息。

  朱由校將此事交給他來做,就是讓他親手鏟除異己,證明自己的清白,即使對方曾經是自己最信任的干兒子。

  回到司禮監,魏忠賢先喝了杯茶,沉思了片刻,起身連夜來到了東廠。

  負責值夜的番子見到魏忠賢立刻打起了精神,行禮道:“見過廠公!不知廠公這么晚了有何要事?”

  “去,把鄭樸帶過來。”魏忠賢淡淡的說道。

  那番子一愣,“是!”

  自從魏忠賢當上了司禮監秉筆太監,他就很少來東廠了,東廠的事情都交給十二掌班去打理,這都深夜子時過了,他忽然來到東廠,還指名要見鄭樸,肯定是有要事。

  但他不知道的是,魏忠賢這次來不是安排任務的,是殺人。

  鄭樸的所作所為已經觸及到了他的底線,他可以允許手下人貪財,可以允許他們收受賄賂,可以允許他們欺男霸女,當然,前提是他們有那個能力,但魏忠賢不能允許他們背叛自己,瞞著自己在背后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他之所以提拔鄭樸,是因為對方很聰明,手段狠辣,魏忠賢從他身上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但現在看來,對方顯然是一只白眼狼,要噬主了,一匹不聽話的狗,留著也是無用。

  魏忠賢不禁想起一句話,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明日之日多煩憂。

  魏忠賢來到東廠,自然不可能是孤身一人,他帶上了孫云鶴,孫云鶴則帶上了二十幾名錦衣衛。

  鄭樸的事情不能宣揚出去,否則東廠和朝廷的信譽會一落千丈,這些事情,魏忠賢懂。

  況且這是東廠的家事,魏忠賢也不會允許其他人插手。

  大門叩響,鄭樸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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