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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一章 潼關天險

  就在洪承疇這邊兵臨汜水城下之時,西邊從孫傳庭處抽調的兩萬兵馬,在由陳奇瑜的率領之下,已經與從川北各處抽調來的那兩萬兵馬匯合在一起,正于潼關外不遠的華陰城那里駐扎著,準備相機對潼關發起進攻,奪取這座險關要隘,打開官兵進軍洛陽的西大門。

  而此時已經進駐了潼關的“老回回”馬應元,仗著自己手中有六萬人馬,根本沒有將關外的官兵放在心上。他自認為有著潼關天險,官兵又沒有長著翅膀,是根本不可能飛進來的。況且根據王嘉他們說的,關外不過是些四川來的沒打過仗的衛所兵,自己根本就不用害怕。

  所以馬應元認為,潼關在自己手里,那絕對是萬無一失的。就憑官兵這幾萬沒打過仗的“雛兒”們,絕對不會是倚仗著天險的自己的對手。因此自打進駐潼關之后,馬應元每日里除了會到關上去走一圈,看看關外西邊的情況。然后就回到府衙之中,跟自己的幾個心腹酣暢痛飲,直至喝得酩酊大醉,根本就不去處理各項事務,聽取探子的回報。

  關外的陳奇瑜作為此次西路平亂兵馬統帥,也是在想著要一戰成功,盡快奪取潼關。可面對著這樣一座經過上千年的戰爭洗禮,當真是易守難攻的關隘,陳奇瑜也是頗為頭疼,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從何處下手。

  他手下的這四萬兵馬,那可比不了洪承疇的三大營裝備精良、訓練有素。光是川北來的那兩萬衛所兵,他已經看過了,這些年雖然川南都快打成了一團漿糊,卻沒怎么波及到川北。因此這些士卒盡管由于川南戰事緊張,也被命令要抓緊訓練備戰。可他們終究還是敷衍了事的居多,大部分士卒依舊是疏于操練,不比潼關上那些剛剛放下鋤頭的農夫們會強多少。

  再看自己帶來的這兩萬陜西兵,一年多來跟隨著孫傳庭四處征戰,經過磨練,也確實有很大的提升。雖不敢說是多么的精銳,可若是對付這些農民軍,那還是十分有心得的。唯一可慮的就是如今關內的農民軍不僅在兵力總數上要比自己多,而且他們還據有潼關天險。自己這邊全都是輕裝疾行前來,并沒有帶什么重武器,故而想要攻打潼關,只怕確實難度不小。

  雖說陜西巡撫范景文原本是許了陳奇瑜,會將西安城頭上的十余門本來是作為守城之用的火炮,先送過來交由他作攻城之用。不過此時卻因為火炮沉重,再加上道路難行,這些火炮至今都還在路上,沒有能夠運到。這種情況下,陳奇瑜知道自己多半還得靠著自己想辦法才行了。

  潼關內的情況,已經有原本就潛伏在其中的東廠番子傳遞出來了消息,將大致的情況全部告訴了陳奇瑜。得知負責守衛潼關的主將是“老回回”馬應元,這個人可是跟自己打過好幾次交道的老對手了。對于他的能力和性格,陳奇瑜還是了解不少的,這是一個很難纏的對手,想要從他手中奪下潼關這么一座天險,難度也確實不小。

  思來想去,陳奇瑜覺得自己還是要從馬應元的性格上去下手,這個人外表看著粗魯莽撞,大大咧咧,似乎像個“莽張飛”,其實內心里還是十分狡猾的,不然他也不會在這么多次的交手之中,都能全身而退了。不過他也有很明顯的弱點,只要能抓住他的弱點來利用,那打下潼關也不是太困難的事情。

  對付這樣的人,陳奇瑜知道,自己得先想辦法從他的弱點下手,讓他上當,等他犯了錯,自己才能夠有機會抓住他的失誤,從而一舉將其擊敗。可這種事看似簡單,做起來可就很困難了。自己是攻城的一方,各種動作都會暴露在野外,又該怎么做才能夠讓馬應元上當呢?

  要知道,潼關乃是天險,自己又缺乏攻城的利器,除卻強攻以外,幾乎沒有什么好的辦法。可若是強行攻城,不僅會令兵馬損失過大,顯不出自己的才干,還會讓馬應元以逸待勞,到時指望他再上當犯錯,只怕會十分困難。

  思來想去,陳奇瑜覺得,若是能夠利用一些方法將馬應元給從潼關之中引誘出來,在野戰中戰而勝之,這才能夠發揮己方的長處。不過馬應元又不是個傻子,他本就非常狡猾,絕對不會輕易放棄關隘的天險,與自己進行野戰的。想要調動他,只怕也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況且一般來說,守城的一方會主動放棄城池的地利,出城與進攻方野戰的,要不就是對于自己有著極大的信心,認為自己的兵馬根本不虛進攻方;要不就是窺得了一定的戰機,覺得能從這戰機之中取勝。

  陳奇瑜首先就不覺得馬應元會認為他的人馬能比官兵的厲害,所以指望他主動出城與自己野戰,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他也就沒在這上面浪費時間去思考。因此自己想要讓馬應元放棄潼關天險,那就只有想辦法把他從城中引出來了。不過要想引這么一只老狐貍,放棄自己安全的巢穴,跑出來去捕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畢竟這只狐貍其實不缺吃的,也很清楚老巢外邊的危險。陳奇瑜跟幾個總兵、參將等人站在沙盤前,不斷地推演著。

  誘敵深入這種計策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成功的,首先肯定是需要讓敵人從自己這里占得一定的便宜,讓他覺得自己不過如此,就算是一對一真刀真槍地展開了打,他也完全能夠打贏。只有這樣,敵人首先才會放下警惕和戒備的心理,不然,敵軍又不都是傻子,怎么可能會這么呆呆的走進你預先設好的戰場?

  但更需要知道的是,想讓敵人先占到一定的便宜,那說白了就是己方一定需要付出一些東西——那就是接二連三的幾次敗仗。可吃敗仗這種事情,可是很傷士氣的,尤其還是要詐敗,那可就更難受了,誰沒事愿意干這個,真是吃飽了撐的?

  再說了,詐敗那也是很有技術含量的事情,因為這種事情一個弄不好,就會由詐敗變成了真的潰敗。到那個時候,一個收拾不好,可就是要大敗虧輸,說不定還會有全軍覆沒的危險。

  陳奇瑜的眼睛在沙盤上不斷地徘徊著,心中卻是一直在盤算著究竟該怎么去做。作為攻城的一方,要想讓守城的一方覺得城外的敵軍不堪一擊,僅僅靠著幾次攻城無果基本上是不會有什么用的。還必須得讓他們覺得,就這種兵馬,別說眼前的這點了,便是再多來個十萬八萬的,也根本不是自己的對手,完全不要想著能攻下城池。

  而這種活,自己帶來的那兩萬陜西兵是干不了這個事的。當然,不是說干不了,主要還是因為在之后的戰斗中,他們將會是自己的主要倚仗,畢竟這些兵馬是有實戰經驗的,對付農民軍他們也比較有心得。反觀從川北調來的那兩萬兵,看上去似乎也不錯,但那也是要看跟誰相比。跟潼關上的那群起義軍一比較,這些兵馬也算是“訓練有素”,比那些人要強一些。可要是跟自己這些跟農民軍血戰過的兵一比,那他們可就真的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完全沒有可比性啊!

  因此這樣一看,誘敵的任務還是要交給這支川北來的兵馬了,畢竟現在縱觀全軍,可沒有比他們更合適的兵馬了。不過這也會牽扯到另一個問題——那就是這種事情對于他們來說必定是要付出不小的傷亡和代價的,自己身為一軍主帥,若是這么干了,這些川北的將士們會不會認為這是自己在保存實力,讓他們這些“雜牌”先上去消耗,等雙方都打得筋疲力盡了,再讓人家“嫡系”上來撿便宜。

  不過當然了,作為主帥的陳奇瑜自然是有權利發布命令,讓哪支兵馬打頭陣,哪支兵馬做預備隊的。可他也不能控制下邊的將士們發牢騷,甚至對自己陽奉陰違吧?真到了那個時候,他自是可以用主帥的權威處置一批人,可一旦那樣做了,那他必定要和這些人離心離德。就算最后能夠打贏了,他的這種“消耗異己,保存實力”的名聲也一定會傳開了去的,那時候他的名聲可就也臭了。

  陳奇瑜想打贏,想要證明自己,但同樣也不想把自己的名聲搞臭,他還年輕,還想多立一些功,好能再繼續往上升。甚至他覺得只要自己能這么按部就班,再立下功勞,早晚那些閣部大臣也會有自己的一席之地的。可若是現在名聲臭了,就算能當上內閣首輔,那他以后在史書上恐怕也會被記下一筆,這可是他萬萬不愿意的。思考了半天,陳奇瑜覺得自己還是先跟幾個總兵和參將們通通氣,只要他們同意,那就算下邊的人有怨言,至少不管是之后的解釋說服,還是彈壓,都會很好做。

  所幸這些個總兵參將還是很“懂事”的,特別是當陳奇瑜向他們許諾,只要此次能夠攻克潼關,那么首功必定是他們幾個的。得到主將的這個承諾,他們不禁喜出望外,自己帶來的這些兵馬是個什么樣兒,他們心里比別人還清楚。原本以為只不過是敲敲邊鼓,給主力壯壯聲勢。可現在想不到,主將竟然愿意把這么重要的任務交給自己這些人,而且竟然還愿意給自己算首功,這可真的太叫他們喜出望外了。

  至于說可能造成的大量士兵的死傷,甚至還會發生大面積的潰逃,那又算得了什么?反正死的又不是自己,損失的兵馬也會由朝廷負責補充,到時候說不定還可以再從中克扣一筆撫恤,自己又何樂而不為呢?

  于是就在這么皆大歡喜之中,陳奇瑜跟那些總兵、參將們各自達成了自己的目的。而這些人的目的陳奇瑜也很清楚,不過他也無法去改變。有道是“慈不掌兵”,這兩萬人其實在許多人的心中,早就已經被看成是炮灰了,他們的作用跟使命,在抽調時就已經被決定好了,因此為了最后的勝利,陳奇瑜也只能這么去做了。

  之后的幾天時間里,陳奇瑜的計劃進行地十分順利,馬應元到這時候都還不知道原來在陜北圍剿他們的孫傳庭手下的兵馬也已經到了潼關,而且還是由陳奇瑜帶領的。直到這個時候,他都一直認為關外的兵馬全都是四川兵。至于帥旗上那個“陳”字,已經完全被他忽略了,也或者是他一開始就沒往陳奇瑜的身上去想。

  雙方的攻防戰打得你來我往,不過終究是馬應元占有地利之便,再加上跟著他從陜北突出來的那幾千有戰斗經驗的老兵們做支柱,潼關愣是被他們防守的滴水不漏。前幾日里官兵甚至連城墻都沒爬上過幾次,反而損失了數千兵馬。

  一直到了四天后,范景文派人從西安運來的火炮終于抵達了潼關城下。陳奇瑜覺得做戲要做全套,馬應元若是看到自己擁有著火炮都沒能攻下潼關,心里只怕會更加驕傲。而且看到火炮的威力,他必定也會十分動心,說不定還會提前出關與自己野戰。

  于是這十余門火炮在潼關下一字排開,向潼關進行了猛烈的轟擊。那些川北的兵馬經過這幾天的進攻,除去丟下一地的尸首外,一無所獲。他們的士氣原本已經是十分低落,可這會兒看到火炮發威,又被鼓舞了一陣之后,如同打了雞血一般,嘶喊著沖了上去。

  馬應元一開始確實被火炮打得有些懵,他之前在陜北,哪里見識過這種東西?別看孫傳庭是領著整個陜西的兵馬在圍剿他們,可也確實沒用過這玩意兒啊!這炮彈的威力,那可比弓弩跟投石機要大得多了。

  不過好在馬應元也是個能沉得住氣的隱忍之輩,見到官兵炮火兇猛,他及時地將自己的兵馬從城頭上撤了下去。等炮火結束,官兵吶喊著沖上來后,他也親自拎著大刀帶人沖了上去,與官兵進行搏斗廝殺。終于經過了半天的亂戰,馬應元總算是將官兵給打退了。他一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一邊惡狠狠地盯著城外數百步開外的那些火炮看。那眼光之中,雖然兇狠,卻更充滿了貪婪,他心里此時只想把那些火炮全部弄到手,這樣以后在義軍之中,他就會有更強的底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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