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里的蕭鳶何曾有這般狼狽,她除了洞房那晚痛的流淚,再沒有在他面前正正經經哭過。
他那時被歡喜她的心迷昏了神智,以為就是這樣的清冷性子,現仔細想來,她絕情的連眼淚都吝嗇給他。
不自覺用拿慣劍的粗糙指腹抹去腮前沾著的濕漬,紅紅白白的脂粉化融成一道道,糊了嬌艷容顏,但潮乎乎的雙眸如常勾人。
蕭鳶雖在哭訴,腦里卻清醒的很,見沈岐山莫名其妙伸手來摸自己面頰,暗忖難道阿弟所言非虛,他真的見色起意了?
是義正言辭的痛陳令其慚愧,還是半推半就從了他罷?那八十兩或許就一筆勾銷?反正前世里他們也沒少做過,甚還得了趣.......
蕭鳶暗忖,他的指腹若敢觸上她的嘴唇,她就.......
沈岐山迅速縮回手,除脊骨略有僵硬,面龐仍舊喜怒不形于色,默少頃淡道:“銅盆里有熱水,你去洗把臉或許好些!”
蕭鳶恍然明了,連忙站起背身,從袖籠里取出一面手鏡悄照......把自己都唬了一跳。
沈岐山倒酒,拈盞慢慢吃盡,目光陰鷙隨著她俯背弓腰,如陽春嫩柳條子般曲婉身段,前世里他拿捏起就沒個完。
可那又如何,背叛帶來的痛徹心肺,讓他至今想起,全身的筋骨和牙根仍感到酸楚。
待她洗漱畢,沈岐山放下酒盞:“還八十兩銀,限期兩月非我所定,乃官府之制,你若有異議可去衙門喊冤,我身為朝廷武將,位高權重,何苦要作踐一個孀婦,你實在想的太多。只與你一句話,待討回欠銀,你走你的陽光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從此形同陌路,各不相干。”
頓了頓繼續道:“至于這酒,念你也是因償債而生邪意,此次算罷,我權當不知,但你回去定將此酒悉數銷毀,不得再犯。”
揮揮手讓她離去。
蕭鳶連忙謝過,再不敢多話,輒身出了房,熟門熟路朝外走,過天井時不期然抬首,見得二樓朝西的一扇雕花紅牖半開,趙姨娘站那盯著她。
不由吃了一驚,眨眨眼再望,那里空蕩蕩的,只有光影交錯織出一片朦朧的暗影。
蕭鳶回至富貴茶館,招呼李媽一起把酒壇子搬進間空房里鎖好,一下午陸陸續續有人問要買酒,皆被打發走了。
蕭滽晚間下學陪蓉姐兒正玩解連環,見王大發站門檻喊話:“蕭娘子誒,讓備得十壇舍得酒怎遲遲不送來?還得我一趟趟上門催?不想發財啦?”
就聽樓上窗牖打開,蕭鳶嗓門脆生生地:“昨夜間茶神老爺托夢,不允我做釀酒生意,以后再不賣啦!”
“你阿姐是瘋了。”王大發朝蕭滽直搖頭。
蕭滽蹙眉凝神稍頃,讓蓉姐兒自己玩,蹬蹬上至三樓,倚著灶房門笑問:“舍得酒......阿姐真的不打算再賣?”
蕭鳶拿雙長竹筷正在翻炸春卷,“嗯”了一聲道:“你若還能遇見那贈酒方子的同窗,定要囑咐他,這舍得酒的方子是宮里十二監秘傳釀曲用的,市面不得見,釀一壇自吃可以,但勿要販賣,若被有心之人去官府告發,我們可是死罪一條!”
蕭滽默了半晌,沒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