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孟梅手持水墨玉骨扇兒,扇一下蕭鳶的眼睫:“在看哪個野男人?”隨行三四紈绔子弟嘻嘻笑的招搖。
蕭鳶收回視線瞪他,李媽插話道:“柳少爺來吃紅菱,又面又甜,不取你銀子。”她自有私心因而討好、此處不表。
柳孟梅瞟見旁有個銅皮爐子,頓著銚子,煮著紅菱,咕嘟咕嘟水汽彌漫,遂撇起嘴角:“我可不剝這個,戳的手指疼。”
李媽忙殷勤陪笑:“柳少爺細皮嫩肉,手足珍貴,由我替你剝干凈。”
柳孟梅朝天翻個白眼,另個子弟指著她薄蔑叱責:“柳少爺身邊常綠衣捧硯、紅袖添香,何時需要從老嫗手中取食吃,不美不雅無意趣。”
旁有幾看熱鬧地捂嘴偷笑,李媽聽得又羞又臊,紅起臉抑氣忍耐。
柳孟梅朝蕭鳶道:“你來剝給我吃,自有好消息相告!”
蕭鳶滿臉不信,其他幾個起哄:“蕭娘子你就從一回,定不失望!”這話聽起曖昧,已引得旁處目光頻頻。
“你若騙我,就死定了。”蕭鳶從桶里挑五六只生紅菱,水嫩嫩的,指甲從凹處掐,皮就開裂縫兒,再撕剝開順勢一擠,整條潔白菱肉便出,遞到柳孟梅的嘴邊。
那柳孟梅挺矯矜,不接,只低頭就著蕭鳶的手吃,差點把她蔥管似的一根手指也含了。
“你到底說不說呀?”蕭鳶把紅菱殼往他身上飛灑,抿起嘴兒不耐煩。
柳孟梅拿扇柄撥掉衣襟沾的片殼,讓她附耳過來,低聲道:“蕭滽鄉試高中解元。”
“你怎曉得?”蕭鳶狐疑,前世里阿弟不過得增生之名。
“公家的名單在我老爹的手里,第一個就是你阿弟。”柳孟梅沉眼睨她:“竟不信我,何時騙過你。”
蕭鳶頓時喜笑顏開,隨手挑了片蓮青色繡劉海砍樵肚兜、和一條雨天灰銷金汗巾子送他。
柳孟梅接了塞進袖籠,心滿意足搖起扇子,帶著狐朋狗友呼喝而去。
再說沈岐山領著副將顧佐也在二郎廟閑逛,他們多在兵器鞍頭鋪前逗留,顧佐看中一把青龍刀、握在掌中試練,沈岐山瞧見不遠有賣鳥禽的,唧唧啾啾啼個不止,他也是鬼使神差,轉瞬手里便提了一籠,里有一只黃嘴白眉的畫眉鳥。
他忽聽幾個富貴少年郎輕佻在笑,一女子嗓音甚是熟悉,他聞而不露聲色望去,果然是蕭鳶,纖白指尖剝著紅菱肉喂給錦衣少年,不是蕭滽、是柳孟梅。
柳孟梅連她的手指都吃進嘴里,彼此湊耳相接,不曉嘀咕甚麼,那毒婦瞬間笑得花嬌柳媚。
光天化日下,眾目睽睽間,竟不避男女大嫌,言談親密,舉止浮浪,看來所言非虛,他(她)二人果真有些首尾。
顧佐跟隨沈岐山來到個攤子前,竟是賣女子貼身衣物的,他年輕副將未娶妻,乍看臉皮直發熱,再瞟那賣物的美貌婦人,一眼便認出來:“這不是富貴茶館的蕭掌柜?”
蕭鳶正同李媽說笑,聽得有人喚蕭掌柜,遂抬頭看,心一緊,沈岐山竟面無表情的站在她面前,渾身氣勢冷冽得不容人親近。